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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唳一直注意着惊蛰,发现一个眼熟的小伙在路过他时顿了一顿,惊蛰立刻就换了方向,转身往后厨的方向跑去, 她立即跟了过去,浓烟中谁都做不到看东西,她几乎要靠着在人群中辩听惊蛰的脚步和呼吸声才能跟到。
  后厨已经一片狼藉,她转过门,浓烈的硝烟味扑面而来, 里面本应是逃光了人的,然而鹤唳却听到一阵诡异的笑声。
  属于言四的,愉悦的笑声。
  “啊……”她想明白了。
  刚才路过惊蛰的,就是来时言四收服的船工小哥,肯定是他说了什么, 才会把惊蛰引到这。
  这就很有趣了,有什么事情是非得炸一炸再烧一烧才能谈的?
  鹤唳往前摸了一小段路,陡然见浓烟中划出了一条白痕,一只秀白的手握着一把精巧的刀, 像艺术品一样消失在浓烟中。
  她纠结了一会儿,决定不追过去,而是守在前面。
  这酒馆后院已经被肇事者炸毁,满是石块和木桩,唯有后厨还能给人个打斗的地方,她只消守在最前面,那胜利者是谁,她只要用眼睛看就行了。
  只是……
  惊蛰你要是就这么被一个娘炮宰了,小心我鞭尸啊!
  她双手抱膝,垂头坐着,任浓烟从头顶飘过。
  黑暗中隐约有说话声传来,但是更多的却是拳脚相撞时的沉闷声响,还有瓦罐落在地上的碎裂声,以及虎虎刀风。
  黑烟天然隔绝了她的视线,而人声鼎沸也让她什么都听不清,唯独在脑中模拟比划两人的对招,却又觉得怎么都不该是那么久。
  毕竟不管言四还是惊蛰,他们都不是喜欢你来我往耍花腔的路数,恨不得对谁都一击毙命。
  她简直抓耳挠腮,却到底还是咬牙等着了。这是关键时刻,她决不能轻举妄动。
  即使在海边,木质建筑该烧还是要烧,烧得旺旺的。
  就在鹤唳以为里面不管几个人都已经该十成熟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
  虽然全身黑灰,还有浓郁的血腥味,但是高大,健硕,是惊蛰无疑。
  似乎没想到有个人竟然等在一个这么危险的地方,他愣了一下,很勉强的笑了一声:“咳咳,是你啊,快走!”
  鹤唳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干掉了?”
  他耸肩,声音嘶哑:“要不然呢,咳咳,这么纠缠不休的。”
  “是有人跟你说那小子在后厨被人劫了?”
  惊蛰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他的腰间有刀伤,甚至喉咙上都有血丝:“是啊。”
  “切,你还真信!”鹤唳跟在后面跑,躲过一根掉下的房梁,浓烟已经涌出大门,就是她这样的也有点扛不住,模糊间音隐约可以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她很想叫声什么,但最终没有叫出声。
  “我当然不信,但谁知道言四要做什么,现在多好,清闲。”惊蛰继续咳嗽,两人这才跑到门口,迎面是李狂一声惊呼:“你们终于出来了!我都想教青山火海救人了!”
  一遇到新鲜空气,一直憋着一口气的鹤唳也忍不住大咳起来。青山扶住她,不停拍着背,而惊蛰则被郑和的侍从扶住,他一瘸一拐的走向郑和,抹了把脸,突然单膝跪下,低头哑声道:“属下有罪!”
  “谢老弟你这是做什么?”
  “属下没有经受住严锦春的挑衅,贸然与他动手,谁料言掌事似乎身上有伤,属下一时失手,害言掌事丧生在火海中!若厂公追究起来,定会连累大人,属下愿承担所有罪责,回京领罚!”
  说完,他又不停咳嗽起来,手不得不捂住嘴,血从颈间潺潺流下。偏他眼神坚定,面容坚毅,显得极为悲壮。
  郑和沉默着,这会儿,他竟然真的没马上叫谢惊蛰起来,显然是意识到严锦春的死并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一时处理不慎,他就算再怎么超脱朝廷权争,和厂公结仇也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惊蛰在咳嗽,那边鹤唳也不停咳嗽,而周围的人哄哄闹闹的在不停的泼水救火,偏这场火并没什么伤者,显得他俩此起彼伏特别凄惨,鹤唳还有青山倒水喝,惊蛰去仿佛要咳厥过去了。
  许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郑和要转身走时,他却长叹一声,弯腰把惊蛰拉了起来:“罢了。“他无奈道,”你既随我至此,我总要为你保驾护航的。惊蛰,你是能人,望以后有所建树之时,不要忘了为国尽忠。“
  惊蛰被扶起来,低头咳嗽之时还抹了下眼睛,眼中满是水光:“谢大人!”
  “哎,你是被迫的,又怎么能怪你呢,若因为这件事情和我生分了,那我多冤枉啊。”
  惊蛰笑了一下:“大哥!”
  “诶,这就对了。”
  郑和见这边没什么事,便探头问鹤唳:“鹤唳姑娘,你还好吗?”
  鹤唳一直在咳嗽,都无暇关注这儿的情况,听到问候才有空回一句:“谢谢,还好!幸好我师兄没事,害我一顿好找!咳咳咳!”
  “后厨的浓烟确实大,这么久都寻不着也情有可原,既然没事,就先回去休息吧。”
  郑和说罢,便着人带着惊蛰离开了。惊蛰倒也走得利落,连李狂被落下了都不在意,不过显然,本身他就打算把李狂留给鹤唳了。
  完全熄灭大火还需要一会儿,可鹤唳光在那咳嗽,却一句话都不说,也不肯挪动,没她动作,其他两个男人自然也不会走。三人在那儿扎堆站着,直到火被彻底熄灭,只是在冒滚滚黑烟时,鹤唳突然抢过一个木桶,兜了点水往前冲,冲进浓烟后,就没出来。
  “诶?”李狂有些发愣,周围扑火的人不少,谁都没注意这个把自己扑进去的人,正回头,发现青山竟然也依样画葫芦进去了,他在外面磨蹭了许久,自觉一介凡人,到底没胆子冲进去,心里抓耳挠腮的。
  他们这时候冲进去做什么,难道还要给言四收尸?且不说青山有没有干这的闲心,鹤唳不去补一刀已经很好了!
  诶,难道她真是去补刀的?
  那么问题来了!鹤唳和言四并没那么大的仇啊!
  以前李狂有什么问题想不通的时候会觉得很烦躁,可此时他竟然有一丝小小的庆幸。仿佛不理解鹤唳的行为,就代表自己约莫还算个正常人。
  这边,鹤唳抱着木桶,直奔后厨。
  正要踏进去,忽然被青山拦住,她倏然抬头,表情凶狠:“干嘛!”
  “让我来吧。”他伸出手,“东西给我。”
  “什么!?”
  “你知道的。”青山又伸了伸手,“粉。”
  “我还没确定里面是谁!”
  “但不管是谁,你都会融的,对吧。”青山微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反正言四本身就不可能有后,既然死了,纵使溶了,也不影响未来。”
  鹤唳心情很不好,眯眼盯着他:“别一副很懂的样子!”
  “那我不懂,就让我替你做吧。”青山抬手,将她揽进怀里,手却往下,自她腰间的小袋子中掏出了一管粉末,握住,“最后一个了,对吧,鹤唳。”
  鹤唳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死死盯着粉末,咬牙,点了点头。
  青山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放手转身:“既如此,一切就该在这结束了。”
  鹤唳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青山进了后厨,没一会儿,一脸轻松的走了出来,面色无异:“好了,走吧。”
  “处理了?”
  “是的。”
  “东西呢?”鹤唳刚问出口,又甩甩手,“算了没什么意义,别说了。”
  但青山还是递给她一个精致的小转盘,这是一个现代人常用来解压用的指尖转盘,旋转起来仿佛停不下来,有些还带杀马特跑马灯,酷炫无比。
  而这个指尖转盘看起来小,但是却重得多,铁灰色,磨砂外表,完全不反光,上面有简单的纹路,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摩挲了多的温润感,鹤唳将它拿在手上,手指一动,三排锯齿无声的冒了出来,细密、锋利,和外壳一样的无光,但却显得凶悍阴险无比。
  惊蛰的师门武器。
  鹤唳手中摩挲着它,面无表情,许久手拉着青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两人再次被浓烟熏得焦黑,可等在外面的李狂却分明感觉到一股极为轻松惬意的氛围,他很是纠结,小声问鹤唳:“你们进去干什么?”
  鹤唳已经不打算逗留了,贴着青山往远处走,闻言回头在他脸上画了个圈,笑嘻嘻的:“画句号!”
  李狂颠颠儿的跟上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言四找人骗惊蛰说绑了小少爷要在后厨弄死,惊蛰过去看,发现没这回事,反而是言四要干死他。于是两人打了一架。”
  “惊蛰反而把言四杀了?”
  “嗯……”鹤唳食指点着嘴唇,“恩……”
  “你嗯什么,便秘啊?”
  “嗯……晚上吃什么?”
  “喂!”
  “突然想吃开封菜了!”
  “喂你早不说开封可远啊!”
  “是呢,隔了六百年呢。”
  “哦哦哦你说肯德基啊!”
  虽然被搪塞,但是聊着聊着,李狂竟然也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他当然明白了,一切结束了。
  这也意味着,他要离开了。
  “你不去送送惊蛰吗?”他还是屁颠屁颠的。
  “其实你是想上潜蛟上看看吧心机女表!”
  “嘿嘿嘿嘿嘿嘿!”
  “去吧,哎,反正也不用动手了。”鹤唳笑嘻嘻的,“他去归他去,苍天饶过谁!”
  ☆、第163章
  外面白亮亮一片。
  嬴政在里面“躺”了一夜,无人来寻, 包括亲妈。
  即使怀里已经有了个“嬴政”,杭朝义还是难过了许久。
  嬴政的尸体并不需要挫骨扬灰, 鹤唳早锻炼的时候跑出去偷摸扛了一副薄皮棺材,兴致很好的拿陶瓷刀敲敲打打凿了几朵造型古怪的小花,找了棵干枯的老槐树在下头挖了个深坑,拖着冻成狗的杭朝义和肖一凡出来,把嬴政葬了。
  “看吧!真正的秦始皇陵!”鹤唳骄傲的指着老槐树, “小宝贝儿啊,等你长大了,记得来这儿放个兵马俑,也算对得起他替你挨那么多年苦啊!”
  “小宝贝儿”肖一凡郑重的看着老槐树,点头:“恩, 但我还要替他挨更多年苦呀。”
  “苦不苦,想想后宫两万五;累不累,夜夜笙歌心不累!”鹤唳蓦地蹦出个对联来,还唱戏似的转了个圈儿,手舞足蹈夸自己, “哎呀呀,我好有才华!”
  杭朝义翻了个白眼,他的肚子轰鸣了一声,皱眉:“怎么回事, 一大早也没人送吃的。”忽然又一拍脑袋,“我都忘了!一天就两餐!”
  肖一凡都苦了脸:“杭叔叔,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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