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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齐昭突然琢磨不透这冒出来的一哼算什么意思。
  夜风停了,树叶沙沙响的声音也消停下来。一沉默,两人间的气氛似乎有些怪。
  齐昭正以为顾梦是对这玩笑置了气,却听顾梦突然说道:“对了,你的事,我听师兄跟我说了。”
  齐昭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唇角笑容减淡,但眉目依旧温温润润:“沈兄真够无聊。都是以前的事了,他同你说那些做什么。”
  顾梦转过头,侧着脑袋看他:“你不恨你父亲吗?”
  齐昭的声音轻飘飘的,整个人更像是要没进夜色里了:“为何要恨?他的选择是对的。肃王一旦得逞,攻入京城,必是一片血雨腥风。就算我一开始不懂,后来也明白了。况且做这种抉择,他不会比我好受。”
  师兄告诉她这事时,顾梦只觉得好替齐昭生气和心疼。可听完齐昭所说,她整颗心却在不知不觉中沉静了下来,好像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可这种被至亲之人放弃的滋味,哪怕看得透彻,也是消磨不掉的吧。顾梦心想,若换作是她,也许做不到如此豁达。
  “哎!”冷不丁被什么弹中了脑门,顾梦轻呼一声,拿住一看,是片叶子卷成的小球。
  齐昭抱着胳膊往后仰了仰,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低着头,要怎么赏月?”
  顾梦轻仰起头,看着天边圆盘撒下的皎皎月光。是啊,月色当前,提这些做什么。
  之后两人一边赏月,一边天南地北地瞎扯。齐昭走过许多地方,说到有趣之处时,顾梦便被逗得咯咯直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昭说着说着,突然发觉顾梦那没了动静。低头看去,顾梦就这么倚着树,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睡着了。
  “这都能睡,也不怕栽下去摔了。”齐昭无奈地摇摇头,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他小心起身,本想唤她醒来,可一见她这般恬静的睡颜,又没忍心。
  顾梦动起手来时,气势逼人,可微蜷着睡着时,如何看都只是个纤细娇柔惹人呵护的女子。可她却用如此纤弱的肩膀,撑起了那么多。
  顾梦嘴角还留着没来得及收好的笑意,长卷的睫毛微微颤动,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挠着他的心房。
  齐昭鬼使神差的越贴越近,近得闻见了她身上淡淡的花香。而后唇边弯起一个弧度,小心翼翼,轻轻缓缓地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熟睡中的顾梦丝毫不觉,自然也没瞧见,齐昭竟有如此眼神柔溺的一面。
  齐昭凝视了一会,起身道:“沈兄,你何时有了偷窥的癖好?”
  沈钧卿从一片树影中走了出来,含笑道:“刚刚路过而已。梦梦睡了?”
  齐昭点点头,问道:“你是打算待几日就要回去了?”
  沈钧卿走到树下:“自然。我又不是你,一身清闲。你呢?打算何时回去。你父亲也渐渐上了年岁,我来之前,他竟少见的主动找我谈到你。”
  虽然很多事都过去了,可有些已存在的,终究是抹不掉的。
  齐昭与齐慎如今的相处虽同寻常父子并无二致,但两人之间始终隔着道疏离。齐慎亦不会插手他的任何事情。
  齐昭想了想,说道:“再过段时日吧,会回去的。”
  “好。”沈钧卿看着睡沉了的顾梦,小师妹对齐兄的信赖似乎比他所想更甚。
  “梦梦一向警觉,我还从没见过她睡得如此安稳。我们这么说话都吵不醒她。”
  在她内力打通之后,意识较常人警敏是正常的。但原来她以前也睡不好吗?
  齐昭接住一片要落到她脸上的叶子,说道:“这样挺好的。不过同一个师门,你的本事可就差太多了。”
  沈钧卿以手握拳咳了一声:“毕竟没有天赋,也只能做到强身健体了。齐兄,有段日子没见了,一起喝酒吗?”
  “好,那就来一杯。我先送她回房。”说着,齐昭轻抱起顾梦,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没影了。
  沈钧卿失笑。想到最初相识时,齐昭也说来一杯。但他真没想到,齐昭的一杯,真的只是一杯而已。
  沈钧卿抬头望月,感慨万千。
  师父,徒弟牵的这条线,您可满意,可安心?
  *
  师兄这一回真的在顾家留了好几日。而且齐昭回来的第二天,便同爹娘正式引见了他。
  齐昭在爹娘面前恭谦知礼,进退有度,更是妙语不断,时常惹得爹娘欢笑不已。才短短几天,爹娘好像就对他喜欢的不得了。
  顾梦再一回想他平日里的做派,不禁感慨不愧是在京城大场面里混过的人,就是不一样。
  日子归于平静,之前的凶险搏命也都化作了细碎琐事,可顾梦没想到就在几日后,那木桩子竟真的现身了。
  当时顾梦正搬了张躺椅,坐在院子里惬意地摇摇晃晃,手里则拿着她的长鞭在打理。
  突然之间,听到从一旁的墙头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手上一顿,立时凝神看去,结果被吓了一大跳,险些从躺椅上蹦起来。
  那人身上锦衣有些不整,看起来是废了老大劲才爬上的墙头,此时趴在上头,半个身子在里,半个身子在外,极力才勉强稳住了。
  这时见顾梦看见他了,也高兴地朝她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道:“梦儿。我听说你回来了,就偷偷找你来啦!”
  顾梦背脊一阵凉飕飕的,忍住了拎起一旁的花盆将人给砸出去的冲动。
  “李明远,你有毛病吗?”顾梦忍不住骂道,然而话音刚落,忽觉一股杀气从背后极速冲来,直取她要害。
  顾梦被爬墙的李明远震惊,一时松懈,避之不及,瞬间感觉被这道远远掠来的杀气所激,后背上的肌肤都寸寸战栗。
  即便如此,几乎在同一时间,顾梦的长鞭一震,甩向身后,欲借势侧身避开。
  余光扫视,自然也看清了来人就是那个二庄主。
  木桩子将一身武力尽数聚力在这一招,企图一击取下顾梦性命。顾梦皱眉,担心难以抵挡。
  就在这时,李明远突然一声惊叫,一个不稳从上头栽了下来。
  好死不死就砸在木桩子的跟前,两条腿跟棍似的往木桩子的下脚处一杵,木桩子猝不及防被绊,一个踉跄下同顾梦擦身而过,飞冲了出去。
  木桩子谨慎潜伏多日,挑选时机,势在必得的出现,大概磕破脑袋也没想到,关键时候天上竟会突然砸下来一个人!
  李明远本就摔得狠,又被木桩子踢了一脚,哎呦一声嚎,嘴里倒还记着前一刻的事,喊道:“梦儿,你怎么骂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她给骂摔下来的。
  得此时机,顾梦长鞭一转,同折身而回的木桩子相缠,转眼间已是过了数招。
  李明远还不明形势,待嚎够了才刚要坐起来,便见眼前顾梦的一鞭子抽过,吓得脸色苍白又赶紧躺了回去。
  李明远被缠斗的两人绕花了眼,更是好几番险些被打到,无暇思考,只趴在地上拼命地躲躲闪闪,整个人都傻了。
  这时忽然三道银光闪过,木桩子身形一滞,捂住胸口,一时竟提不起气来。顾梦长鞭去势未停,将其掀翻。
  一众护卫冲入,将人押了下来。
  齐昭急掠而至,见她无恙才放了心。
  师兄随后赶来,吩咐护卫将人看紧,打算将其一同押上京城。可没想木桩子知道自己失去了唯一的机会,面色灰败,竟一掌自戮了。
  木桩子的尸首被带走后,李明远还瘫在一边,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顾梦想到李明远要出什么事,李主簿那是说也说不清,便叹口气向他走去,伸手想将他拉起来。
  “有事没?”
  李明远看着伸来的手,呆愣一会才回过神,抬头看向顾梦,一时间眼前只剩下满是飞舞的鞭子和木桩子死时的脸。
  李明远顿时鬼叫一声,心目中顾梦女神般的形象瞬间崩塌。之前爬墙还颤颤巍巍,这时竟被一个刺激,攀着墙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逃命似地从墙上一跃跳了出去。
  待听那鬼叫声越来越远,顾梦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这样也行?早说啊!
  不过看样子今后倒是省心好多了。
  齐昭见顾梦站着傻乐,抬起指节敲了下她的脑袋,玩笑道:“把说要娶你的人吓跑了就这么高兴?”
  依顾梦不吃亏的性子,齐昭如往常一样等着她的反击。然而这回却连一丝抗议都没出现。
  顾梦只是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将头一别,轻哼了声,什么也没说就麻利转身,一溜烟地跑远了。
  留下齐昭一脸莫名,哼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最近这是怎么了?
  木桩子潜匿在暗处,对顾梦来说是个不小的威胁。沈钧卿和齐昭这些日子一直暗中警惕,如今木桩子既已死,他们也总算能安下心了。
  而这一回,沈钧卿是真的要回京去了。
  沈钧卿要走这事来得仓促,收拾好后,第二日便要启程。虽然已留了好些时候,可当顾梦得知后,仍旧十分不舍。
  她像个孩子一样的瘪了瘪嘴问:“怎么这么着急?”
  沈钧卿轻拍了拍她的肩。
  他如何不想再多留段时日,可如今尉迟重的罪状已昭告天下,如水中击石,炸起千层浪,再迟迟不回可说不过去了。
  顾梦虽然失落,但也知道尉迟重这么大事,闹得世人哗然,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呢。沈家也好,皇上那也好,这种时候都是急需人的。师兄一直拖到现在才回去,已是够念着她的了。
  想到此,顾梦又绽开了笑道:“那师兄路上可要小心。”
  “嗯。”沈钧卿点头,想了想又说:“我明日一早就走,对了,齐兄说也会同我一起回去。”
  顾梦闻言怔住了,好一会才讷讷道:“是么,这样啊……”
  自上回师兄对她说过那些话后,顾梦也不知怎么的,渐渐在意起一些以往不曾留意的事来。
  这些天也是与齐昭少有碰面,话更是没说上几句。
  怎么这么突然,他也要走了啊。
  也是呢,毕竟这种时候,宣勇侯府也是需人的吧。顾梦似乎这刻才突然意识到,齐昭他不管是齐公子还是齐神医,原本就没有可能会一直待在这里的。
  只是一想到那个总在身边绕来晃去的人要走了,心里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滋味。
  这时沈钧卿突然道:“梦梦,今晚你可一定要陪师兄多喝几杯,齐兄他太没用了。”
  顾梦被拉回思绪,掩下不舍,颇为豪气地道:“自然奉陪到底!师兄,晚上你尝尝我酿的酒吧。”
  顾家当晚设宴,大家都在,宅子里头热热闹闹的,是顾梦最喜欢的气氛。
  但她是没机会和师兄多喝几杯了。
  爹娘微醺,一个拉着师兄一个拉着齐昭,谈天聊地的停不下来。她被挤去了一旁,只好一边顾着小的,一边自个儿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没一会,脑袋都沉起来了。
  齐昭也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娘亲笑个不停。顾梦酒劲上头,看着看着突然就不怎么痛快了。
  都要走了,就不和她说点什么吗?哼,爱如何如何吧,又不稀罕。顾梦眼皮上压了俩秤砣,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瞎嘀咕了一阵什么。恍恍惚惚的更不记得自己喝下去了多少,待回过神时,眼前一片重影。
  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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