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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火的是她,心软的也是她,其他人没必要知道,她也无需解释,总归到最后,她也只有一个结局。
  符我栀没有说恨或不恨,说不恨是假的,毕竟她险些丧身于火海,老夫人人面兽心,谁也料不到那样慈善的一位老太太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她的沉默便是回答,危玩明白。
  “你该早些告诉我。”她说。
  此后一路,她再也没有开口同他说过一句话。
  反倒是危典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气氛的不对劲,别别扭扭地试图劝说他们和好,没用。
  危家老宅。
  危玩父母听说他要回来,早早便带着儿女去老宅等着,远远瞧见他们进门,小心翼翼迎上去。
  危玩对母亲说:“栀栀麻烦您看顾着些,我记得前堂那边有一处园子,种了不少花,她爱花,您若是有空,就带她去那边儿转转吧。”
  他对父母的态度客气疏离,却无人说他的不是。
  符我栀和他冷战了一路,这会儿偏偏不想走,他只好轻言细语地哄着她,哄了半天也没用。
  他默然片刻,认输。
  ……
  老夫人十几年前便单独搬去了后院,整个老宅都是她祖辈留下的,她才是真正姓危的那位公主,丈夫不过是入赘。
  前后院多年来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这种奇怪的规矩持续了十几年,谁也不曾打破。
  老夫人仍旧坐在轮椅上,面容年轻,风采依旧,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正在慢慢地削苹果皮。
  她始终一言不发,院子里花香弥漫,枝繁叶茂,这是她精心培养了许多年的花草。
  待他们坐下,她才微一用力削断最后一根苹果皮,笑吟吟地将苹果递到符我栀面前,仿佛她们之间并没有一点你死我活的过节。
  “早上才从农场送过来的新鲜苹果,脆生生的,味道不错,就是甜了些,我吃不下。小朝常从我这儿顺些点心,大约是你嗜甜,我便叫人准备了两个甜苹果。”
  她说话自然,带着长辈特有的关爱。
  符我栀情绪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倒是伸手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危玩按了下她手腕,老夫人眯眼,笑着开口。
  “我的孙儿这是怕我会在苹果上下/毒?”她拿起另一个苹果,径自削了起来,慢慢地说,“放心,我自然也有我的傲气,一次不成,第二次便没有意义了。”
  苹果皮突然断了,刀子削到她手指,血流如注。
  “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老夫人感叹,拒绝了看护递来的纸巾。
  符我栀想咬苹果,仍旧被危玩拦下,他抽掉她手中的苹果,放到桌上,任由苹果表面被氧化泛黄。
  老夫人垂眼看着那颗苹果,看着看着,猛然挥手将苹果扫下,再抬头时,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小朝,你从小我就教导你,腾盛未来是你的,我的股份攥在手里这么多年,想全留给你,我安排了好些得力之人进腾盛,就为了替你铺路,你也很听话,该做的功课一点没落下。”
  她语气阴森,同外貌极度不符,手里攥着刀子,仿佛下一瞬便要扑身而上。
  “十八年来,我养你,育你,给你最好的教育和条件,你够聪明,教过的东西一学就会,你是危家这么多年来最聪明的一个孩子,也是最有希望把腾盛给我抢回来的孩子,可你却辜负了我的期望。”
  符我栀想说什么,被危玩拉住了手,她憋屈,愤愤扭开头。
  危玩安抚地顺了顺她手指,再次看向老夫人,慢条斯理地说:“祖母,这就是你这么多年来真正的想法么?”
  “不然你以为如何?”老夫人冷笑,“或许你在期待我告诉你,我曾经真心将你当做孙儿对待,你当然可以这么认为。”
  危玩看她,片刻后才缓声问道:“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聪明?”
  老夫人怜悯地看着他:“你不是聪明,你是天才。你四岁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那时我就想着或许可以等到你长大,我和你一起将腾盛夺回来,我家的产业,怎么可以落到罗桥的手里?!”
  罗桥是危玩祖父的真名,自从入赘,罗桥就改名叫了危桥,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快没有人记得他的真名了。
  符我栀不懂,不管是罗桥还是危桥,腾盛最后不还是危家的产业吗?这有什么好争的?
  “不应该争?”老夫人感到可笑,“当初是罗桥想方设法从我手里骗走一半的股份,占据腾盛偌大的产业,这么多年,他仍然对我手里的另一半股份念念不忘,我难道不应该争?要我放手将股份让给他,让腾盛日后改姓罗?”
  危玩手按在桌上,淡淡提醒她:“危典姓危,他也是您的亲孙儿,腾盛日后将会是他的。”
  “他是罗桥的孙儿!我只有你一个孙儿!”老夫人说,“可你如今也不认我这个祖母了!”
  符我栀简直要被气笑。
  祖母?
  “祖母?那您可真是位好祖母,您这祖母害得亲生孙儿从小就没有感受过温暖的亲情,害得他从小众叛亲离人人喊打,害得他年纪尚小就被迫背井离乡独自一人出国讨生活,害得他小小年纪流连市井只能靠赌为生!”符我栀深吸一口气,怒而起身,拍桌子示威,“而您呢?您假心假意养育他,为此挟恩图报,甚至卖弄苦肉计让他愈发愧疚?如今事迹败露,更是反过来指责他没有如你所愿与亲哥哥斗得头破血流!”
  她一字一顿,讥诮无比地嘲讽:“您可真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好祖母啊!”
  老夫人眼瞳微微一颤,手中的水果刀没有拿稳,落到桌上。
  危玩并未感到多委屈,比起这些,他更为符我栀被平白卷进来而感到痛苦,就为了一份可有可无的产业,他害得她险些丧了命。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开口,嗓音清越,带着一点冷淡。
  “祖母,来之前我已经让人拟好了声如朝的所有权转让书,该是您的还是您的,我全部还给您,也很感谢您对我的抚养。”他不紧不慢地说,“可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我和您都需要为此赎罪,谁也逃不掉。”
  他话音刚落,符我栀就握着那把水果刀,一刀直直插/进桌上的那颗皮没削完的苹果上,刀子挺直坚强地立在那儿,苹果汁缓缓流出。
  她说:“犯罪就是犯罪,掩饰的理由再美好也是犯罪,现在追究还是不追究那场火灾完全是我说了算,危玩那混蛋的赎罪有个卵用。老夫人,我很生气,不是因为你对我做了那种事,也不是你过去对危玩做的那些事,我只是对你现在的态度非常生气!你高高在上,自认无错之有,自认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腾盛,可你想没想过,腾盛要是个人,他究竟稀不稀罕你?”
  老夫人猛然抬眼,死死盯着她。
  符我栀毫不在意,言语化作利刃,一点一点戳着她的伤疤。
  “据我所知,腾盛这么多年的发展情况一直在上升,我哥的丰衡和腾盛做对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腾盛的改变有多么令人惊讶。如果你以为你得到腾盛会让它变得更好,那你可就想错了,以你的思维,你得到腾盛之后只会让腾盛慢慢走向落魄和灭亡!你根本不配拥有腾盛!”
  她说完,手上一用力,水果刀立时将那颗苹果一分为二,她收刀,斜着眸子,轻舔了下刀刃上的苹果汁,转头看向危玩。
  “好像是挺甜的。”
  危玩:“……”
  符我栀若无其事地扔了刀,说:“回去之前记得去你们家农场带两筐苹果,到时我就不生你气了。”
  危玩:“……”
  符我栀瞪他:“听见没有?”
  危玩抬手掩了下唇,心情微妙。
  “听你的。”
  “现在不许和我说话!”
  “嗯。”
  “嗯也不许!”
  “……好。”
  “好也不许!”
  “听你的。”
  “你还说话?”
  “我不说了。”
  “危玩!你又说话了!你是想气死我吗?”
  “不想。”
  ……
  他们离开得格外嚣张,符我栀其实有些忐忑,她担心危玩会认为她那些话说得太狠了,毕竟老夫人曾是他唯一敬爱的危家长辈。
  晚上,危典匆匆忙忙给他们打电话,说老宅后院着火了,老夫人下午把后院的所有人都赶走了,晚上后院就起了好大的火,扑都扑不灭,院子里都是些可燃花草,火势越来越凶。
  直到消防员扑灭火,老夫人也没有出来。
  “尸体找到了么?”危玩很平静地问。
  “尸体……”危典嗓音干涩,“在后院的荷花池里找到的,付姨和奶奶的尸体在一起。”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这场火灾出自何人之手,也永远不会知道,老夫人究竟是自尽还是被人推下的荷花池。
  挂了电话,危玩将电脑里那些整理好的证据一条条删除。
  “……这样的结果也好。”他轻声说。
  符我栀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抱着笔记本推门进来时绷着小脸,看似无所谓地说:“意大利那边有学校打算破例收我去读研,你觉得怎么样?”
  陆翡和斯顿太熟了,她不想去斯顿那里,但她知道危玩很早之前就在意大利生活,第一时间考虑的便是意大利。
  危玩面不改色合上笔记本,坐在椅子上,旋身,朝她伸手:“我看看。”
  她走过去,把他的笔记本推到一边,自己的鸠占鹊巢,她整个人窝进他怀里,脑袋蹭着他下巴,指着电脑上的学校和他唠叨。
  “这边环境不错,计算机和金融都很好,离我朋友住的地方也近,附近景点很多,中华街挺近的……”
  她絮絮叨叨,他安静听着,侧首看她,忽然觉得有些事不让她知道也好。
  “那就去意大利吧。”他亲吻着她头发,“我们重新开始。”
  “我们?”
  “嗯,我们。”
  符我栀乐了:“那你要重新追我吗?”
  危玩摸摸她脑袋,有点宠她:“你想我重新追你,我就重新追。”
  “那你重追吧,记得要充满诚意地追。”
  他笑,亲亲她脸颊:“好,但是追求过程中,该占的便宜我一样也不能少。”
  符我栀:“???”
  那这还能叫重追吗?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
  半年后。
  姚落拎着大包小包跑去狂敲符我栀和危玩租房的大门。
  “靠啊,你们还他妈睡!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这俩畜生想累死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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