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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得一声,关铭父亲手中的拐杖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狠狠敲在施念的心脏上,关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对吴法说:“给父亲泡杯茶去去火。”
  吴法点头离开,他父亲瞪了他一眼,压着脾气说道:“今天我们本家的亲人也来了,你跟人家女儿是有婚约的,这事怎么说?”
  关铭抬头看向东城的人,气定神闲地开了口:“要说起这事,从开始就不是我的意思,原本5月份的订婚宴,倒是因为我出了事,东城那边不了了之,怎么还反过来问我这事怎么说?”
  关远峥的父亲这时说了话:“不是不了了之,事情都要讲究轻重缓急,你那时候诸事缠身,还怎么来谈这婚事?”
  关铭直接回道:“照这话的意思,我出事的时候避之不急,现在我暂时渡过难关了,你们又跑来找我谈婚事,古人还有云患难夫妻见真情,你们这个女儿我还真是要不起,别说患难了,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你说什么胡话?”关铭父亲听不过去,说了他一句。
  一直在旁听着的关远峥母亲此时插了一句嘴:“不管你和穗岁的婚事怎么说,你都不应该跟远峥的遗孀搞到一起,这算什么事?你们西城的人不要脸面,我们东城的人还要,现在事情还没传开,以后要是传开了,外面人怎么议论我们两家人,你要一意孤行,那个女人只能沦为祸水。”
  关远峥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激动,关铭的父亲只能开口缓和道:“你和关穗岁的婚事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再谈,但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把那个女人送走,东城的人也在,我话今天给你放在这,你大哥能力有限,这阵风头过后西城还是指望你当家,不要因为个女人耽误前途。”
  施念的睫毛颤了下,却听见关铭紧接着跟了句:“父亲从小教我海岳尚可倾,口诺终不移,我又怎么可能轻易负了一个姑娘,这事恐怕不能答应你。”
  有什么力量很清晰地撞进施念的心窝,让她眼眶温热,整个客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混账!”关铭父亲一声暴喝。
  关远峥父亲拍了拍他,让他不要生气,转而对关铭说道:“今天来是看在你面子上,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们坐下来跟你好好谈这件事。
  也是想把有些话说在前面,按理说你跟哪个女人好是你的事,我们犯不着管你,但这件事的确会关系到我们东城的声誉。
  如果你真的不肯松口,我们也只能对她动手了。”
  关铭端起冷掉的咖啡一口掀掉,往边上的茶几上一扔,目光锐利:“我看看谁敢动。”
  “远峥是你侄子,那个女人是你侄媳。”关远峥母亲掷地有声地说道。
  关铭往沙发上一靠,定定地瞧着对面,那讥讽的意味在眼底蔓延:“侄媳?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能理直气壮拿这件事跑到我面前来说叨?
  小念跟我的时候清清白白,到底为了掩盖什么丑事慌忙娶她回去你们心里清楚,还需要我当着父亲的面掀你们老底吗?”
  施念身形一顿,脑袋仿佛被人敲了一棍棒,嗡嗡作响。
  关远峥的母亲听到这句话,脸色突然变了,张口说道:“那个女人跟你说了什么?”
  关铭淡漠地盯着她:“你认为她能跟我说什么?”
  他话音刚落,关远峥母亲站起身朝着楼梯走去,咬着后牙槽说道:“那好,我当面问问她。”
  施念猛地退后一步,脚步声已经踏上楼梯,关远峥母亲喊了声:“别躲了,你给我出来。”
  施念攥着拳头,过去的一幕幕突然像汹涌的潮水卷进她的脑中,妈妈垂危时,她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告诉她,换来的是关远峥母亲的一巴掌,从小到大妈妈对她再严厉也没有动过她一下,那是她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羞辱,她所谓的婆婆就那样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让她不要不知好歹。
  她以为那会是她人生中最耻辱的时刻,可这个当年给了她一巴掌的女人此时再次咄咄逼人地朝她逼近,她没有动,就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眼睁睁地看着关远峥的母亲踏上楼梯,看见她穿着名贵的大衣气势汹汹地盯着她。
  可就在这时,原本坐在一楼的关铭突然开了口:“走,再往上走,你再敢踏一步,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儿子当年是死在谁的床上。”
  瞬间,整个大厅寂静无声,关远峥的母亲突然停住脚步,仅仅几步之遥,她距离施念也就几个台阶,曾经她可以把这个女孩玩弄于鼓掌间,今天偏偏是脚下几个台阶的距离,她却再也迈不过去,眼里似能滴出血来死死盯着站在楼梯上面的施念。
  关父终于发话了:“老三。”
  关远峥的父亲眼神一瞥,示意手下的人全部撤到外面,客厅突然就空了下来,除了坐着的几人,就只有关沧海和姜琨留了下来。
  施念逆着光站在楼梯上面,她没有躲,也没有离开,关铭的话对她来说太震撼,可面对关远峥的母亲,这个她曾经的婆婆,她没有再退缩,就那样居高临下瞧着她,眼神冰冷得找不到一丝裂缝。
  气氛突然僵持住,关铭的父亲见下面人都退了出去,才再次开口对着自家儿子问道:“怎么回事?”
  关铭神情寡淡地说:“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东城找了个私生女塞给我也就算了,偏偏这个私生女跟自己的亲哥哥不清不楚,人死了还一往情深,为了破坏这桩婚事,不惜联合我的对家制造一桩莫须有的官司想让我的生意四面楚歌,这么优秀的未婚妻我实在是无福消受。”
  关父搭在拐杖上的手不禁摩挲起来,关远峥父亲脸色大变:“你说你官司的事和穗岁有关?”
  关铭挑起眼皮掠了他一眼:“你不妨自己回去问问,要是想要证据,我也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说起祸水吧,你们家的那点破事到底因谁而起,自己掂量掂量,别跑到我面前指着我的人说祸水,这话我只说一遍。”
  关远峥父亲脸上逐渐浮现怒意,但眼下却根本发作不起来,如果真如关铭所说,他的官司自己女儿也参与了,那今天跑这一趟的立场就根本站不住脚了。
  他对还站在楼梯上的关远峥母亲使了个眼色,关远峥母亲在临转身之际,对施念动了动嘴,丢下句只有她能听见的话:“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施念冰冷地注视着她,像巍峨不动的冰川,锋利坚硬,却在她转身之际,她眼里慢慢出现了裂缝,整个人瞬间被仇恨吞噬,握紧双拳指甲陷进肉里。
  在关远峥母亲下楼后,东城人就先行离开了,这一次,关铭父亲没有起身送他们,在人都走后,客厅再次安静下来,关铭父亲坐在客厅中央,虽然已到了耄耋之年,但经年累月执掌大企业大家族的气场尚在,他出声说道:“你们都出去。”
  姜琨和吴法往外走,他瞥了眼立在关铭身后的关沧海:“沧海啊,你也出去。”
  关沧海不放心地看了关铭一眼,关铭低着头没做声。
  等人全都走光后,大厅里只剩下他们父子,还有楼上提着心脏看着这一切的施念。
  在关沧海关上门的刹那,关父拿起手边滚烫的茶水,慢慢掀了盖子扔在一边,反手一扔就朝关铭砸了过去。
  施念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急得眼睛当即就红了,可关铭没有躲,就坐在他父亲右手边,硬生生接了这杯滚烫的茶水。
  他穿得单薄,就着了一件衬衫,水杯砸在他胸前,染湿了一片,茶叶飞溅得到处都是,关铭低头将空掉的茶杯拿了起来放回茶几上,然后默不作声地掸着身上的茶叶,没有吭一声。
  关父这下动了怒,对他说道:“你的另一半以后在家里什么分量你应该清楚,我绝对不可能让那个女人进我们家门。”
  关铭自始至终低垂着视线整理身上狼狈的茶叶,淡定从容地回道:“除了她,我哪个女人都不想要。”
  施念的身体順着墙滑了下去,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滑落着。
  关父从沙发上站起身,缓缓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声音浑厚地说:“你要想想你说这句话的代价,我完全可以把手上的东西全都留给你大哥和大姐,不给你半个子。”
  “那就不给吧。”
  关父的脚步停在楼梯下面,突然定住,侧头骂道:“你个不孝子。”
  关铭垂着脑袋,沉声开了口:“你总说我不孝,细算算看,从小到大我到底做了什么不孝的事?你说我们家里世代从商,过去有钱但是社会地位不高,商人被文人嫌弃,让我们一定要注重内在修养,你嫌大哥读书不用功,家里没个名牌大学出来的,我放弃进省队的机会考进stanford。
  你说现在国际形势不一样了,不能只把目光放在国内,要想办法拓宽海外市场,贸易那块也要抓起来,我开始在那边跟人合伙搞生意,摸路子,想留在国外发展,你们说我不孝。
  毕业后,公司慢慢有了点苗头,刚上轨道,你说大哥投资失败,家里情况不好,让我回去,我二话没说回了国。
  回家一看那情况,债务都要找上门了,我能怎么办?硬着头皮出去闯,舔着脸问老同学借钱搞场子,冒着风险什么来钱快做什么,把大哥亏损的钱挣回来,把债务填上。
  你们怎么说我?说我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整天不务正业,说我不孝。
  你说男人在外面做事要有节气,我们关家往上几代都是体面人家,不能让别人想到我们就想到些不干不净的生意,我筹划转型,你说我在钢丝绳上走路,怕我树大招风连累整个家族,说我不孝。”
  关铭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一片阴影,隐忍着情绪:“如今我赚到钱了,也有了自己的正经生意,我只不过,只不过要了个自己想要的女人,你还是说我不孝,爸,我孝顺你一辈子了,这件事上,我没法尽孝。”
  施念的脸埋在双手间,眼泪顺着指缝滴落,哭得泣不成声。
  关父回身扬起手中的拐杖狠狠对着他的背就砸了下去,降龙木应声而断,关铭身子重重沉了一下,施念惊叫一声冲下楼梯,关父就这样看着泪眼婆娑的姑娘冲到关铭面前扶着他,眼里全是泪整个人颤抖地盯着他,他没被哪个晚辈这样幽怨地盯过,刚朝前走一步,施念警惕地用身子护着关铭,关铭没有回头,只是伸手将施念拉到了怀里。
  关父便没再向前,盯他们看了几秒,转身朝大门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54章
  关铭的父亲离开后, 施念赶紧扶着他说:“先进房间,我看看。”
  她将关铭扶到一楼的客房里,见她夹着泪水,关铭对她说:“没多大事。”
  施念不听他的, 直接上手解开了他的衬衫纽扣, 当看见胸口的皮肤被烫成大片红色时, 她的指尖不停发颤, 眼泪“唰”得就滴落下来, 关铭捉住她的手对她说:“不疼, 去拿烫伤药过来, 我记得在客厅木柜子下面有个药箱, 去找找看。”
  施念转身跑出去, 找药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弄出好大的动静,关铭顺着门望着她蹲在地上的小身影, 暗自“叹”了一声。
  她找到药箱又匆匆跑上楼给他拿了干净的衬衫,帮他换上衬衫后, 便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翻找烫伤药, 越急越是找不到,最后关铭告诉她:“绿色的那管。”
  给他涂抹药的时候,关铭就这样双手撑在床上,人没躺下去,低眸看着她,施念始终垂着脑袋,眼泪不停顺着脸颊滑落,又怕滴到药膏上,反复拿袖子擦拭, 看得关铭的心揪了起来。
  呼吸很沉地对她说:“跟着我…受委屈了吧?”
  她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手上的动作很仔细,又怕弄疼他,注意着力道。
  这时候大门有了动静,有人回来了,关铭听见声响抬手将衬衫的扣子重新扣周整,将施念拉了过来,抬手为她拭去泪痕对她说:“沧海和姜琨回来了,在这躺着不像样,把眼泪擦干我们出去。”
  施念依言整理了一下面容,将他扶了起来,但走出房间后关铭便松开了她,又从容自若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纵使他刚刚受了那么大的苦,此时身上还背着伤,但在兄弟面前,他依然是那副沉稳的模样,看不出一丝破绽,可施念却发现他始终没有将背靠在沙发上。
  她默不作声地将刚才他父亲砸的茶渍收拾干净,关沧海瞥了眼问关铭:“你爸没对你怎么样吧?”
  关铭淡淡地回道:“没有。”
  施念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低着头将沙发擦了一遍,听见姜琨说:“这次东城算是被我们搞得狗急跳墙了吧?老两口以为把你父亲拖来压你,你就会妥协,没想到条件还没开始谈,先被自家的丑闻绊住脚了,我看他们走时那表情都想笑。”
  施念抬起视线看向姜琨,忽然有些没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姜琨见施念这副表情,向她解释道:“东城的生意这两年一直被师哥打压得厉害,技术和策略都无法突破,一直处在微利润的状态,这次去上海师哥直接对他们的源头供应商动了手,这对他们来说是致命一击,原本一直处在这种微利的状态下,还能拖个两三年才会影响企业生存,师哥看在两家上人的关系上一直给他们留口气。
  不过…”
  他扫了眼关铭,继而对施念说:“但是师哥现在出了手,东城也坐不住了,所以他们这次过来,看上去是冲着你来的,实际上是拿你和师哥的关系作为说辞,想跟师哥谈判。”
  施念怔愣了一下,望向关铭,关铭接收到她的目光,抬眸的时候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那沉稳的眼神却让施念感到一种莫大的心安。
  关沧海发现施念情绪低落,宽慰了她一句:“他们说你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听过就算了,他们那样说无非是想威胁关铭,让关铭父亲给他施压,好把话转到生意上来。
  至于那个关穗岁,那边人本来就不待见她,只不过东城生意受到影响后,迫不得已想利用她和关铭联姻来稳东城的发展,想法倒是不错,但那个私生女绝对不是善茬,不甘愿受他们摆布,背着他们搞了关铭一下,利用关铭的势力冲击东城的生意,反而给他们吃了个哑巴亏。
  所以刚才他们连生意的事提都没提就灰头土脸地走了。”
  说罢转而看向关铭:“我刚才送你父亲走的时候把事情跟他提了一下,他听着没吱声,估计这后面,东城的那烂摊子他也懒得搭理了。”
  关铭点了下头,转而看见施念站在那发愣,他伸出手臂攥住了她的手,冰凉一片,还微微发颤,关铭蹙了下眉。
  关沧海见此说道:“那今天要么再留一天?明天走?”
  施念这下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关沧海:“不走,他多留几天。”
  姜琨也愣了下,问关铭:“师哥?怎么说?”
  关铭垂着眸无奈地牵了牵嘴角:“你嫂子发话了,还能怎么说?”
  关沧海和姜琨对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倒是很有默契地说还有事先离开了。
  他们刚走,施念就把关铭扯了起来对他说:“给我看看你的背。”
  她又去脱他衬衫,关铭让了下对她说:“别看了。”
  施念咬着唇,抬起眸盯着他,眼里的光透着无法阻挡的倔强,那表情还一种要发火的模样。
  关铭只有任由她脱了衬衫,当施念看到他背后触目惊心的伤时,整个人倒抽一口凉气。
  关铭从药箱里翻找出一瓶药塞给她说:“给我涂上这个就行。”
  然后他很自觉地趴了下去,说道:“这个药的成分和以前在旧金山那个老中医给你开的药差不多,你要还记得我当年给你涂抹的手法,可以照着那个试试看。”
  施念低着头拧开瓶子,听见他又接着说:”我猜你是记不得了,每次给你涂药你都能睡着,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困呢?心真大,就敢那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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