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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孟跃往京中走,刘生送来的信也更早到她手上。
  客栈内,她快速浏览,眉眼一沉。
  秦秋合上账本,开口询问:“郎君,是不是京中出事了?”
  “是太子。”孟跃掌了灯,将信件在火焰上焚毁。
  信纸燃烧时,升腾而起的烟雾模糊了她的脸:“刘生信中说太子喜怒无常,暴虐阴狠。”
  若无大变故,短期内,人的秉性几乎不会大变。
  只叹他们不在京中,无法知晓更多细节。
  窗外白云舒卷,变化多端,不可预料。
  皇宫,内政殿。
  承元帝看向殿中的第十六子,惊疑不定,“你说太子中毒,可有凭证?”
  十六皇子拱手礼道:“父皇,儿臣自幼多病,久病成医,那日殿中见太子言行,儿臣事后回想,隐隐觉出不对。”
  他抬眸:“五皇兄聪慧过人,是您看着长大,他如何秉性,父皇最清楚。”
  这话说到承元帝心中软处,太子犯错,他固然惩之,但心中煎熬半分不少。
  他气自己教子无方,夜半三更时,亦是辗转难眠。
  如今他的第十六子却说太子疑是被人投毒。
  “说下去。”承元帝自己都没发现他言语之急切。
  十六皇子垂下眼,恭敬道:“不知父皇可听过五石散?”
  承元帝眸色骤暗,上半身微微前倾,呢喃重复:“……五石散?”
  青天白日,殿内却静的落针可闻,十六皇子的声音清晰可闻:“是,最初五石散是治疗风寒之物。”
  十六皇子提及谯城时之事,道太子在启程前风寒不愈,一夜过去却大好了。
  “当时儿臣只觉五皇兄正值壮年,风寒奈何不得他,便没多想。后来回京,五皇兄事忙,儿臣难与五皇兄接触。关于五皇兄种种,多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直到那日殿堂,五皇兄因为一件小事发怒,实在反常………”
  十六皇子抿了抿唇,声音低下去,“父皇,儿臣不是精于此道,没有十足把握。但儿臣与五皇兄到底是手足兄弟,若非他人投毒也就罢了,若是他人投毒,五皇兄实在冤枉。”
  他一撩前摆,跪下去:“父皇,恳请您不要声张此事,暗中调查。”
  承元帝的脸色变了,又很快平复,看向十六皇子时,眸光甚至称得上温和,令他起身,“此事朕知了,你回罢。”
  “是。”
  当天夜里,宫里一名御医暴毙,十六皇子知晓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了。
  十六皇子正在练字,闻言手顿了顿,下一刻又重新落笔。
  小全子有些担忧。
  十六皇子头也不抬,笔走龙蛇,他做了他该做的,之后事情如何发展,非他左右。
  又两日天子口谕,指派十六皇子新差事,即日出京。
  十五皇子于城门外,匆匆送弟弟一程,不免抱怨,“父皇也真是的,外派了官员不算,偏要你随同。”
  十五皇子说者无心,但承元帝此举,却是有意为之。
  他把第十六子支出京城,却又不给实权,犹如吉祥物。
  十六皇子与十五皇子相拥,退开两步,莞尔道:“十五哥,此乃父皇看重我,我心里欢喜的。”
  十五皇子近距离看着他十六弟,视线落在他十六弟嫩白漂亮的脸,对上那双墨如宝石的眼睛,心里酸涩。
  “十六弟,你身子弱,此行没有哥哥照拂,你万万保重。”
  十六皇子点头笑应,他翻身上马,朝十五皇子挥手:“十五哥,回罢。”
  他驾马行远了,十五皇子身边人迟疑:“殿下,属下观十六皇子骑行,尚算矫健活泼。”
  “你懂什么。”十五皇子道:“我十六弟在强撑,他不想让我担心。”
  属下愣了愣:是、是这样吗?
  与此同时,一封密信离开京城。
  宫内御医之死,令人嗅到一丝不祥,四皇子八皇子等人低调行事。
  承元帝加派人手调查太子中毒一事,心中不宁,许久,他搁下御笔,摆驾东宫。
  日头高升,热意蒸腾,空中都荡出波纹,洪德忠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圣上,前儿就是东宫了,正逢午时,圣上可与太子殿下和小皇孙一道用饭,尽享天伦。”
  龙辇内,承元帝的神情柔和,他摩挲着腰间龙形玉佩,一颗心也缓缓静了。
  随着龙辇靠近东宫,若有若无的喧哗之声入耳,洪德忠眼皮子一跳,有些惊慌的看了一眼明黄色纱帐龙辇。
  天子忽然叫停。
  洪德忠一颗心都提起来了,龙辇落地,承元帝自龙辇中而出,面色意外的平静,他瞥了一眼辉煌的东宫,径直踏入。
  守卫看见那道明黄色身影,头皮一紧,刚要通传,却被承元帝制止。
  承元帝所过之处,静谧无声,而身前,喧哗声更盛。
  终于,承元帝立在正殿门外,守卫跪了一地,殿内的污言秽语和女子的喘息透过红木格子大门传入承元帝耳中。
  洪德忠咽了咽口水,“圣……”
  承元帝轻飘飘睨他一眼,洪德忠所有的话都咽回去了。
  殿内愈发放肆,当听闻第三人的娇笑传出时,大门从外面嘭地踹开。
  殿内惊叫声迭起,俩衣衫不整的女子拼命往太子身后躲,太子衣领大敞,乌发凌乱,曲起一条腿,懒洋洋的侧坐在檀木榻上,看着闯进殿的承元帝,扯了扯唇:“父皇来了也不叫人通传,儿臣失礼了。”
  承元帝手背青筋爆起,目光扫过太子身后的女人,“带下去,发配尼姑庵。”
  “圣上恕罪,太子殿下救救奴婢,太子殿唔唔…”俩人被堵了嘴拖下去。
  洪德忠顺势撵了其他人,关上大殿的门。
  屋门光线骤暗,太子有些可惜:“父皇对自己的女人百般怜惜,对儿臣的女人倒是无情得很。”
  “太子。”承元帝沉声警告。洪德忠眼看父子二人对峙,忙道:“太子殿下您受苦了,圣上此行来,就是明了你的冤屈。”
  太子抬眸:“哦?”
  洪德忠偏头看一眼承元帝神色,见承元帝没有打断,于是赶紧说下去:“十六皇子自幼多病,久病成医,那日你殿上发怒,十六皇子觉出不对,于是向圣上禀明,您很可能是被人下了五石散。”
  “圣上派人秘密查探,谁知平日为您请平安脉的御医暴毙了,圣上担心您,这才来看您。”
  太子眼神有一瞬间放空,随后笑了笑,眼底却透着苦意,“竟然是十六发现孤状态不对。”
  洪德忠心里着急,现在不是纠结谁发现此事的时候,而是太子殿下顺势给圣上服软,今日之事就过了。
  太子终于动了,从榻上起身,他环绕殿中,看着殿内辉煌,低低笑出声,“这里是东宫,孤是太子。”
  他仰天大笑出声,“哈哈哈,孤是太子。”
  承元帝的怒火几乎凝为实质,将太子鞭笞,在怒火即将喷涌而出时,太子行至承元帝跟前,双膝一软,跪在承元帝跟前,眉眼低垂,面无表情道:“儿臣有错,儿臣知错,求父皇原谅。”
  殿内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散了,洪德忠舒了口气,承元帝缓缓松开手,静看太子许久,哑声道:“……五石散戒了。”
  “是,父皇。”几缕碎发垂落,太子颓靡。
  承元帝再多的责备咽了回去,只是想到他来时,太子在正殿宠幸宫人,他觉得恶心,午膳到底吃不下去。
  “你好自为之。”承元帝转身离去。
  身后太子高呼:“儿臣恭送父皇。”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承元帝下令禁言,这事还是传了出去。听闻是那两名宫人半道跑了,一路跑一路喊,把事情闹了出来。
  殿内灯火明亮,承元帝垂首批阅奏折,大半张脸匿在阴影中,轻描淡写道:“赐死。”
  洪德忠躬身应是。
  他退出殿,夜风打在头脸,洪德忠后心微凉,原是方才出了汗。
  他摇了摇头。
  次日朝堂,果然有御史就此事弹劾太子,禁足期间白日宣淫,罪加一等。
  然而承元帝强势压下,诸皇子心思各异。十一皇子眸中闪过一抹阴狠,太子禁足期幸宫婢,无心悔改,父皇还要偏袒,实在偏心。
  早朝之后,诸皇子随同大臣们离去,十一皇子走向四皇子,低声道:“弟弟府里种了花,原以为是花开满园,还欲邀哥哥们过府一叙,谁知最后一枝独秀,实在没趣。”
  四皇子神情淡淡:“草木低等,不开灵智。不过是人要它们如何,它们就如何。
  十一皇子眸中冷嘲,随后与八皇子离去,十七皇子眯了眯眼,“十一那张嘴真讨厌。”想给他毒哑了。
  “十七。”七皇子低声警告。
  十七皇子撇嘴,“七哥,你真没意思。”
  他大步离去,七皇子蹙眉,四皇子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东宫恢复平静,刘生最新送出的信到了孟跃手中,她想了想,令陈颂持一半货物和人手入京,孟跃带人直入中州。
  陈颂神情几度变化,最后郑重应下。这些日子真刀真枪的历练,他有信心能完成此事。
  他看着孟跃,向她许诺,“郎君,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孟跃拍拍他的肩,笑的云淡风轻:“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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