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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劝降襄阳??
  襄阳城外的吴军军营中,孙权站在众人面前,仔细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太子。魏吴两国交战了这么多年,襄阳这般大城怎么可能降了?
  并非人人都是糜芳和傅士仁,哪有那么多的侥幸之事!
  可当着这么多臣子,自己又刚刚表扬过孙登,孙权也不想折了儿子的面子:
  “子高,与孤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孙登拱手说道:“儿臣方才听父王所说,魏军夜袭我军营寨,乃是势穷之下为城中提气之举。既然襄阳城中旁皇忐忑,何不遣一能言擅辩之士,入城为魏军守将陈说厉害?”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此乃兵法正道。”孙登言辞恳切道:“父王何不遣人试上一试?”
  对于孙权来说,试一试当然可以。
  若使者被斩,无非付出一条命的代价。若使者成功,则偌大一个襄阳城就到手了。以一命搏一城,总归是不会亏的。只不过以他吴王之尊,面对劲敌遣人劝降,总有点不顾下属性命的嫌疑。有人出言建议的话,这就无妨了。
  孙登说罢,反手从背后的腰带上,取出了昨夜射到脚前,被他从地上拾起的箭矢:“此箭是昨夜魏军袭营之时,射到儿臣身前的,不如将其完璧归赵。”
  孙权也不是难断事务的人,当即朝着面前站着的众人看去,双手扶在描金镶玉的腰带上,朗声笑着说道:
  “襄阳城就在眼前,若有人能将其劝降,孤以襄阳一县为他封侯。若不能成功,也不失一关内侯。可有人愿往?”
  此事是孙登提议,孙登本能的略微侧了侧脸,眼角余光朝着身后的四名属臣看去。却不料诸葛恪、顾谭、张休、陈表四人,尽皆沉默不语站在原地。
  ‘也罢。’孙登心底里叹了声气。
  诸葛恪的父亲是左将军,顾谭祖父是丞相,张休父亲是辅吴将军,唯一差一些的陈表也是将门。
  对他们来说,前程功名如同路旁的低枝垂果一般唾手可得,哪里又会愿意去做使者这种搏命的事情呢?
  高门、权贵,国事和天下事岂能都托付在他们身上?孙登想起了父王孙权曾为他盘点过的吴国名门,对这些人的美好滤镜又消散了一分。
  不过孙登并不怪他们。
  诸葛恪、张休四个名门子弟站着作哑巴,可这般功名还是有人愿取的。若以一命来获一关内侯,虽说总有些亏,但也亏的值当,可以搏一搏了!
  “下臣愿往!”
  郎中郑治从人群挤了出来,此人年约三旬相貌周正,躬身朝着孙权行了一礼:“至尊,下臣愿为大吴前去劝降。”
  孙权微微颔首:“孤知道你的辩才,也不用为你嘱咐什么了。去吧,无论结果如何,孤今晚都为你备酒!”
  “遵令!”
  郑治躬身领命,复又朝着孙登行礼,拒绝了诸葛瑾给他铠甲的建议,理了理袍服,随即向外走去。
  而一里外的襄阳城头上,都监赵俨和偏将军牛金二人,却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伸手朝着吴军营地的方向指点了起来。
  牛金侧脸问道:“孙权从鱼梁洲带了这么多船和兵来,这又是在变什么戏法?”
  赵俨就更显云淡风轻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何惧哉?”
  牛金道:“属下岂会怕他?不过是心有不知,好奇罢了。”
  “那就好奇着吧。”赵俨朝着城东努了努嘴:“叔才,有人过来了。”
  牛金站起身来,右手栏在双眼上,向东面眺望着:“就一个人?孙权这是怎么想的?”
  “这定是吴军来使了。”赵俨笑道:“无论他说什么,你只管点头应下,虚与委蛇就是。”
  “虚什么?”牛金转过头看向赵俨,面露不解。
  赵俨道:“随便打发他几句,将他哄走就是。老夫先下去了,我在南阳,不在襄阳。”
  “赵公放心吧,属下知道如何行事了。”牛金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得益于魏吴两国的‘传统’友谊,强作镇定的郎中郑治来到襄阳城下,被城头垂下的吊篮带了上来,和守将偏将军牛金友好而坦诚的交流了一番,又被放了回去。
  从他出营到回营,也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
  “至尊,郑郎中已经回来了。”胡综快步走到正在巡视伤员的吴王孙权身侧,轻声说道。
  “回来了?”孙权略显惊讶:“快让他来孤这里。”
  不多时,胡综将郑治带了过来,郑治压着心底的兴奋之情,开口说道:“禀至尊,下臣从城内回来了,城中消息已探得些许。”
  孙权说道:“孤没有看错你,当记上一功!你探得襄阳城中何事了?”
  郑治定了定神,拱手道:“许多事情,臣也是从城内守臣处听闻,真假莫辨,臣也不能知其然,还望至尊睿断。”
  “无妨,尽管说来,孤会分辨的。”孙权面对郑治的‘迭甲’行为,也只能先安抚一二。
  “禀至尊,城中守将乃是魏国偏将军牛金,此人率五千守军在城中据守。”郑治道。
  “赵俨呢?赵俨在哪?”孙权追问。
  郑治应道:“据牛金此人话语,赵俨率军万余在宛城屯驻,襄阳城中由牛金驻守。北面樊城由偏将军逯式负责防守,依旧是五千兵力。”
  “五千……”孙权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复又问道:“你是怎么问牛金的?”
  郑治答道:“臣不过晓之以祸福,示之以兵威。天降霖雨王师骤至,乃天命也,非人力之过。若其不降,待破城之后徒为魏国罪人、被天下耻笑。若等王师破城之后,再投降则失之于义。”
  孙权点头:“他肯与你说这个,那是有降意了?”
  郑治回应道:“至尊圣明。据臣探查得知,赵俨独率大军在北,却将牛金独自放在汉水以南的襄阳城中,心中已有怨望。而魏国法度不许,牛金暂时不能投降。”
  “法度?什么法度?”孙权皱眉。
  随在孙权身侧几步远的隐蕃,此刻接过话来:“禀至尊,臣知此事。”
  “孤怎么没想起叔平来!”孙权笑着朝隐蕃招手:“叔平有何言语,尽管说来。”
  隐蕃道:“好让至尊知道,魏国法度已有明规,若城池被攻百日而救兵未至,虽投降但家属也不治罪。襄阳城中的牛金所说,应该就是这一条了。”
  “哼。”孙权显出一丝不忿:“百日,孤围襄阳不过六日,难道要孤再等三个月吗?”
  隐蕃拱手道:“魏国朝廷与将领之间有军法,士卒则以《士亡法》来论。魏军士卒家属皆在河南或由各地官府看管,此法士卒皆知,恐士卒们也是不愿降的。”
  孙权整张脸都拉下来了:“这么说,还要孤配合他们三个月吗?岂有这等道理?”
  隐蕃笑道:“至尊暂且息怒,汉水滔滔隔绝南北,襄阳城中之事,樊城与魏国又岂能知晓呢?何况兵不厌诈,取城为第一要务,只需暂时将城中之人说服就好。”
  “臣愿为至尊去城中劝说一二,定会让城中魏军开城请降!”
  孙权没完全相信隐蕃的话,也没全信郑治之言,开口问道:
  “叔平若去城中,又要如何去劝魏军呢?”
  隐蕃拱手道:“封官许诺要靠至尊许诺。而臣只与城中说两件事:”
  “其一,若不降者,破城后皆流放至交州瘴疠之地,与林莽中的野人同处。其二,若其投降除了领取封赏外,大吴水军自会在汉水上遮掩三月,直到将魏国法度所称的百日瞒过。”
  孙权沉思了片刻,定睛看着隐蕃真诚的面孔。
  此人二十二岁就从魏国远来投奔,为吴国效力的同时,孙权也对他称得上是厚待。廷尉监的千石职位,辅佐一国之刑律事务,还在武昌领着劝进文书的重任。
  二十二岁?在魏国那种地方,恐连一郡上计吏都当不上!真可谓天恩浩荡了。
  过了许久,孙权叹了一声:“若牛金能降,镇北将军、县侯之位为他所设,可封三千户。”
  “叔平去吧,孤等你回返。”
  隐蕃拱手应下后,却在原地停了几瞬,俯身大礼参拜,声音也微微颤抖:“臣蒙至尊从一白身拔擢,不胜感怀,何其幸也!臣定不辱使命,为至尊将捷讯带回!”
  孙权长叹一声,上前几步亲将隐蕃扶起:“叔平去吧,若事有不谐,且存有用之身回来。”
  “臣知晓了。”隐蕃情真意切的回应道,而后又向胡综行了一礼,感谢了他这几月的提拔之恩,随即从容向西边的襄阳城走去。
  孙权看着隐蕃远去的背影,感慨道:“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孤能得敌国之人远来效力,岂不正是兴盛气象?”
  “至尊所言极是。”胡综拱手道:“大吴朝中,青、徐、豫三州士人不知凡几,正是至尊圣君气象。方才郑郎中来回襄阳,不过半个时辰。至尊不若先回楼船中歇息一二,待其回返后再行接见。”
  “好,那就先回船上吧。”孙权点了点头。(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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