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楼梯间。</br></br> 无人的树荫下。</br></br> 似乎在这些阴暗的角落，对方都会长出来，无人注意地独自呼吸着。</br></br> 而没有谁发现这样的景色。</br></br> 宴寐的视线，从对方的脸、脖颈和锁骨滑过，最后落到了他纤细的手指上。</br></br> 一如既往，对方正在玩着手里的游戏，对周遭的环境漠不关心。</br></br> 到底在玩什么。</br></br> 好想搞清楚，是什么才足以无视他。</br></br> 【哈，明明其他人都这样关注我，为什么他不会呢？】</br></br> 就这样站在不远处，观察这个特别的人类。</br></br> 好想让那双没有感情波动的眼睛，就这样抬起头看着他，想把他面无表情的脸搞得乱七八糟，如果能让他看着自己露出不一样的表情，那真是太爽了……</br></br> 宴寐的内心被这样难以忍耐的肮脏情绪充斥。</br></br> 在深夜的时候，日益见长、不断滋生阴暗。</br></br> 虽然学校很大，但是如果有一方刻意想要见面，那么也不是什么难事。</br></br> 但无论他在叶寄书面前做出任何动静。</br></br> 对方都从来没有对他投以视线，就像他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而已。</br></br> 【真有意思。】</br></br> 【怎么才能注意到我。】</br></br>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堂而皇之地无视他。</br></br> 这是什么。以往都是被人主动贴上来的宴寐，第一次尝到了想要被某个人注视的、躁动不安的心情。好像让对方主动对他做点什么。或者，自己主动对他做些什么。</br></br> 已经不止一次，撞见对方在楼梯下方玩手机了。</br></br> 宴寐就这样站在楼梯最上方，贪婪地俯视着对方的身影，但后者对此却浑然不觉。</br></br> 白皙的后颈、略微宽大的衣服露出了锁骨。</br></br> ……这么全神贯注，毫无防备。</br></br> 即使是有人顺着外套下摆，手伸进衬衫里，都可能不会注意到吧。</br></br> 好想就这样靠近、俯下身去碰他。</br></br> 想看到对方惊讶的视线。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还会用宴寐偶然听到的、特有的平淡语调，略带困惑地问他“你是谁”、“你在做什么”吧……</br></br> 因为对方的人际关系，就是这么单纯。连一点可以正常交流的人都没有、所以缺乏常识也是正常的。</br></br> 宴寐觉得这点也很好。</br></br> 他才发现，自己非常喜欢……不、不对。</br></br> 大脑立刻否认。</br></br> 他只是，对这样未被染指的存在感兴趣而已。</br></br> 怎么可能。</br></br> 绝对，谈不上喜欢——</br></br>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br></br> 而每一次，都是他在不远处看着叶寄书，两人从未真正产生过接触。</br></br> 宴寐绝对、一定，不可能主动对一个人类搭话。因为那些家伙，都是这样恶心的存在。宴寐鄙弃、厌恶那些送上门来的东西，那样真的很廉价、很低贱——就像是“爱”这个概念本身。</br></br> 可是，无论偶遇多少次，叶寄书都没有和他说话。即使是他一次次主动创造了机会。</br></br> 看着周围那些，一如既往朝他投来迷恋眼神的人类，宴寐第一次对自己本身产生了怀疑。</br></br> 他的余光落到了路边污水里，自己线条清晰的倒影。</br></br> 【……我……难道没有、吸引力吗？】</br></br> 这张脸、这个身份。</br></br> 甚至，一反常态地忍住了糟糕的脾气，伪装出了让人产生能够亲近的想法的性格。</br></br> 这都是为了，让【叶寄书】能够顺理成章地和自己搭话。</br></br> 但是没有。一点也没有。</br></br> 感觉不到任何对方和自己接触的可能。</br></br> 好烦躁。好想摧毁、破坏这一切……！</br></br>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宴寐完全不明白。只是被本能驱使、而不断地和叶寄书偶遇而已。</br></br> 脑子已经混乱了。</br></br> 【喜欢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喜欢他周围那种宁静的氛围、喜欢他安静下来专注的眼神。喜欢他说话的简短方式、喜欢他干脆利落对待其他人的方式——喜欢……】</br></br> 路过学校公告栏的时候。</br></br> 宴寐无意间看到了叶寄书面无表情的学生照片，并为此而驻足。</br></br> 其他人诉说着爱意的嗡嗡噪音在周围隐去了。</br></br> 那张脸明明不可能低调。</br></br> 但是，在旁人眼里却仿佛模糊无比，没有人能够透过这层迷雾。</br></br> 除了宴寐自己，只有自己才发现了他。</br></br> 一种优越感突然涌上了心头。却混杂了一股说不出的怨恨。</br></br> 他伸出手，指尖滑过了公告栏上那张脸。</br></br> 然后，转身离开。</br></br> 然而。最终——</br></br> 在那天的雨夜。</br></br> 宴寐又一次地被人告白了。</br></br> 只是因为多独处了一会儿，就会演变成这样。这种事已经多到懒得再说。</br></br> 如果不是因为要以这个身份留在学校，等待着和叶寄书的接触，他绝对不会容忍这些人类在他的身边徘徊。但是已经感觉要到极限了——所以，那个人类的异化比其他人类更严重。</br></br> 好无聊。</br></br> 宴寐冷眼看着，听着耳边一声声的告白，就这样融入了闷热的暴雨里。</br></br> 直到——</br></br> 突然间，他感觉到周围的空气，蓦地改变了。</br></br> 那告白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间隔更长。似乎被什么影响了。</br></br> 宴寐动作一顿。</br></br> 与此同时。</br></br> 闪电在天幕爆裂，从窗户投入了蓝紫色的光，让整个杂物间亮如白昼。</br></br> 他若有所觉，转过头去，骤然间看到了没有关严的缝隙里的那道熟悉的身影。</br></br> “砰砰砰——”</br></br> 刹那间，宴寐心跳如雷一般鼓动。</br></br> 耳边的暴雨哗泼声，已经在他的耳边消失了，视线里只剩下了叶寄书站在原地的模样。</br></br> 他按捺住兴奋，静静地走近。</br></br> 即使对方有后退的动作，但那双眼却终于倒影出了他的身影。</br></br> 【终于、终于。】</br></br> 然后，叶寄书说出了那句……如同诅咒一般的话。</br></br> “我喜欢你。请和我在一起。”</br></br> 爱是很低贱、很恶心。</br></br> 一直以来，宴寐由衷地这样认为。</br></br> 明明从叶寄书这里听到一模一样、从无数人口中说出的话，他应该觉得无聊透顶、立刻丧失兴趣才对，但是，这种胸腔里从未有过的喜悦和愉快是什么……已经快要让他无法忍耐，想要把对方紧紧抱在怀里。</br></br> 【……等了好久……这家伙果然是我的。】</br></br> 【只属于我的。】</br></br> 【唯一让我有这种想法的人类。】</br></br> 既然如此，我绝对不会放手的。</br></br> 这是你自己说的，喜欢我。</br></br>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会再放任你离开我的视线。</br></br> 因为现在的【宴寐】，是被你创造出来的怪物，被你的漠不关心扭曲成了这样。</br></br> 我要让你成为我唯一的东西。我的东西。我的一切。</br></br> 尽管心底被隐隐的不安全感充斥，但也被他强行忽略了过去，因为——和眼前的人相比、全都无关紧要。</br></br> ……</br></br> 四个月了。</br></br> 宴寐以往的冷漠，现在终于报复到了他的身上。</br></br> 几个月前，紧绷的不安全感，在此时作为导火线断裂开来。</br></br> “爱”。</br></br> 这是最恶毒的诅咒。</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