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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宁成没再出现, 母亲大多时间住在正安胡同, 偶尔会到她那小住。她时常会发现,母亲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
  他们知道, 母亲虽然从老照片中找寻一些当年的影像, 但这也不足以抵消这她清醒的十七年。
  从一开始怨恨, 慢慢开始看淡怨恨,希望她能真的开心。
  他们不想自私的去剥夺一个失去记忆人的快乐, 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母亲活著,这就是最好的事。
  图子歌不喜欢那个小图图,但时间久了, 看到母亲常常出现失落的情绪时, 心里也有些纠结。
  她也是当母亲的人, 如果有一天周小沐离开她,她怎么样?
  会疯吧?
  图子安去了趟洱海,见到了另一个小图图。
  “你来干什么?妈都跟你们走了,要我们赔命吗?”
  图子安距上一次见到她, 已过大半年的时间, 小姑娘清瘦许多,原本一个活泼的小孩子,如今眼神冰冷,充满敌意。
  “妈很想你,虽然嘴上不说,我们看得出来。”图子安是个成年人,而且是个男人, 他和图子歌一样,开始很排斥,但时间久了,他们不能只顾自己开心,忽略母亲的感受。
  “你想要说什么?把我妈还给我吗?”
  图子安没有说话。
  “谁不是妈生的,我哭著抱著求她不要走,她还是不要我了。她说你们只有她,我还有爸。”小姑娘冷笑,“什么逻辑,有爸就可以没妈?说白了,我就是一个代替品,出生就是个悲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太极端。她也没有不要你。”图子安并不讨厌她,只能说,在那段时间里,大家心情都不好。
  “我现在只有一个爸。”她从冰箱里拿出酒,咕咚咕咚就喝了半罐。
  “你这么小,就喝酒。”
  “真拿自己当我哥?你也不用可怜我,也别想教训我,我就一个爹不疼妈不要的孩子,喝个酒算个屁事。”
  图子安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跟小时候的图子歌如出一辙,浑不吝。家庭因素影响很大,孩子正是成长过程中,很容易极端。毕竟是母亲的孩子,他也会担心。
  “要不要跟我去北京。”
  “干嘛去?跟你们一起享受母爱,呵,别用你们怜悯的神情看我,我好著呢。”
  “妈很想你。”他说。
  小姑娘冷哼,眼底冰冷却也沁著水气,她忍著,图子安看得出来。
  倔强的脾气,执拗的性格。
  “我不想她,不要我了我想她干嘛。”小姑娘撇开眼,看向窗外。
  “希望你能站在她的立场考虑一下,她不是不要你。”
  “你们怎么不站在她的立场考虑?”
  图子安被她问得无言以对,是啊,当初只想著妈妈回来了,大家开心了,却也忽略妈妈的感受。人活著,活得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希望她能开心,想带你去北京,跟她一起。”
  “你不用说这些,我知道你们讨厌我,我也不见得喜欢你们。”
  “我就可怜我爸,一个大男人,眼里只有我妈,连我这个女儿都不放眼里。”
  “我妈有风湿,沾不得凉水,下雨时,他就背著她趟水。”
  “有一次回来我妈穿著我爸的鞋,我爸光著脚,从山上下来,脚下全是口子。”
  “最严重那次,离山塌方,我爸护著我妈,我妈毫发无损,我爸住了一个多月的院。病根这辈子都去不了,胸口总会疼。”
  “你们只看到我爸当年带走妈妈,没看到我爸是怎么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以前我觉得我爸太酸,现在想看他酸,他都没地方酸。”
  图子安注意过母亲总会揉著手指,原来是回来这段时间,她每天都会给他早晚餐做得特别丰富,家里的水又凉。
  他都不知道,她有风湿。
  图子安回了北京,母亲不知道他去了哪,回来就问他要吃什么,她做的最多的还是云南一些特色,以前的那些口味,都找不回来。
  ***
  周凌川回来,就见图子歌自己一个人呆呆坐在窗边。
  “怎么了这是?”他在她旁边坐下。
  图子歌靠在他怀里,“我哥从洱海回来了。”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跟我说了一些事。”
  “别想太多,你想不通的。”
  “为什么?”
  “因为女人感性大于理性。”
  图子歌抬头看向他,“你理性,你说说?”
  “如果把问题抛给你母亲,她肯定会选择留在你们身边,因为她已经这样做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那个孩子能来北京,这样,你们谁也不用离开谁?”
  “我哥说,那孩子拒绝。”
  “很正常,她不可能来。”
  “周凌川,你这样没得聊。”
  “交给时间,因为时间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把那些原本锱铢必较之事变得可以一笑置之。”
  “神烦你这副长天眼的架势。”她哼赤。
  后来,她会叮嘱何遇,如果路过洱海,就去看看那个小图图,何遇说,小爷忙著呢,没功夫搭理一个见天找事的小丫头片子。
  图子歌冷眼,何遇妥协,好好好,放心,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一个小丫头片子,见他一次吼他一回,他吃饱了撑的,嘴上这么说,但每次路过洱海,他都会去。
  小丫头假期跟他进过一次藏,去了阿里,走了纳木措,又在珠峰大本营冻了两天,她说想看银河。
  下了大本营就病了,他又忙前忙后照看她好几天,贼难伺候。
  ***
  图子歌找人,把正安胡同翻修一次。
  以前的砖瓦破旧,门窗也该换了,四下漏风。
  破旧的朱漆大门,被风霜摧残得摇摇晃晃,吱嘎响。她找了厂家订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虽然换了一个新的,但感觉也没什么太大变化,她喜欢现在的感觉,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
  邱青夏忙著收拾,图子歌让她少沾水,风湿最沾不得水,她又习惯不戴手套。
  她进屋,找出手机给图子安打电话,“窗户不是说今天来换吗,怎么还没来?”
  “下午吧,你和妈先吃饭去。”
  “妈说等换完再吃,你下班早点回来,别加班了。”
  “行,知道了。”
  “妈,您别收拾了,这么冷的天,就是热水也不行。”
  “没事,你给我拿的药,效果挺好的。”
  “那也不成,还有,您少干重活,腰不好就适当活动,锻炼身体,没事去公园跳跳舞,多好。”
  “跳不惯。”
  “我听何妈说,有个华侨叔叔还看上您了呐。”
  邱青夏点了下她的脑门,“开你妈玩笑。”
  “您还不到六十,正是好时候,有人喜欢证明您魅力不减,妈,我可跟您说,女人一定要注意保养,不管多大年纪,都不能掉以轻心,我上次给您的美容卡,您用没呀?”
  “一把年纪,还美什么,你留著自己用。”
  “那可不成,一会换完门,吃完饭咱俩一起去。”
  邱青夏无奈,说,永远说不过图子歌。
  她收拾堆到一边的东西,图子歌在旁边帮忙,家里的另一间房间整理出来,重新装修一番,可以做卧室。
  以后图子歌再回来,就不用跟妈妈挤一个屋子了。
  捯饬出来的都是陈年旧物,当初没舍得扔的。
  两人一边收拾一边聊著天。
  “妈,妈,我跟您说话呢。”图子歌喊了句,转头,见母亲手里拿著一样东西,怔怔出神。
  她走了过去,在母亲旁边蹲下,“这件旗袍还真挺好看,有股浓浓的老北平味道。”
  她见母亲不说话,她细瞧,见母亲的手,正摸著旗袍上的扣子,几粒扣子,颜色和形状都不同。
  “妈?”她突然有点心慌慌。
  半晌,邱青夏才把旗袍叠好,放到一旁。
  “怎么了?”她不强求母亲记起,如果记起再像以前那样精神失常,该怎么办,所以她根本不求别的,只求安稳现状就谢天谢地。
  “不知道,这几粒扣子,像个什么形状,突然有东西闪过,我想不起来,想得头有点痛。图图,如果妈永远想不起来,你会不会怪我?”
  “您说什么呢,想不起来就不要想,过去就过去了,享受现在,不是很好么。”
  “只要妈妈还清醒,永远不会离开你和子安。”
  大半个月时间,四合院里里外外重新翻修,焕然一新。
  过年的时候,图子歌和周凌川带著周小沐,一起挤到这处,欢乐的气氛,让图家老宅,多年后重获生机。
  图子歌抱著周小沐去何家拜年,何遇不在家,何妈说,在洱海没回来。
  她发微信,傍晚,何遇只回了一张相片,相片中,女孩头上贴著退烧贴。
  周凌川在旁边瞄到一眼,但没看清,“何遇大过年不回来,跟哪家小姑娘约会去了。”
  图子歌嘴角一抽:“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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