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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香港的一名词作者和日本的一名天皇级别的作曲家专门为方湄小姐度身定制这一张唱片,后期制作将到美国完成。为了保密,我们现在暂时还不能公布这些人士的姓名,但可以透露一点的是,这些人都是业内的高手。说出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都会让大家震惊。相信这张唱片出来后将会再次创下大陆歌手盒带销售量的新高,给疲软的大陆流行歌坛再打一剂强心针。”
  昔日重来(4)
  在这页报纸下面,是对方湄的专访。方湄的打扮和唱片海报上的相同,只是看上去显得比以前清瘦一些。使我奇怪的是,她似乎并没有对记者说什么话。所以记者只能像中学生一样对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的她进行了一些力所能及的肖像描写和行为描写。记者说,整场新闻发布会,方湄都没有过多地说话,只是有礼貌地向记者和歌迷微笑。不过,记者说,可能是活动太多,方湄显得非常疲倦,但是从不多的几句话中还是能够看出她的性格。比如,当记者问她今后是否会向影坛发展的时候,她说不知道,就像她很偶然地走上唱歌这条路一样,今后的一切都随缘而定。这个回答不禁让记者感到吃惊,因为几乎所有的歌手都会对这个问题回答一声,是。
  显然,对方湄的话感到惊讶的并不仅仅是这个记者,同样,我也对方湄的话感到吃惊。因为,方湄以往的性格并不是这样的。如果是搁在过去,她一定会说是,而不是现在的仅仅是敷衍了事的随缘一词。
  我想起她在寄磁带给我时所流露的惶惑,不安和疲惫,忽然觉得她所说的话也许并非是托词,倒很有可能是真的。我突然很想见到方湄,想和她聊一聊。或者,就和她见一面,即使什么话都不用说也行。
  47
  遗憾的是,在接下来两个月里,我都没能找到机会去北京一趟。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没有时间去。因为,日益萎缩的发行量已经使我们的杂志成为出版社一个沉重的包袱,为了改变这种局面,在一位富有市场意识的领导的授意下,我们的杂志终于决定改版,变成一本都市时尚类刊物,以适应社会的变化。
  “不改不行了,”主编老刘说,“总不能我们自己办杂志给自己看。现在的发行量赚的钱还不够印刷费。我们是多印多亏,少印少亏,不印不亏,可不印我们又没饭吃,这样下去,非关门不可。”
  所以,值此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老刘命令,在改刊期间,编辑部的人一律不准外出,而且,必须每天按时到单位报到,以备随时为新杂志效命。作为杂志的资深工作人员,我自然得遵守老刘定下的这个规矩。
  只是有好几次,当我在深夜从编辑部回到我的小屋后,都忍不住想抓起话筒给方湄打个电话,可最后都还是强迫自己放了下来。
  我想,也许方湄并不希望和我联系。否则,这么长时间,她应该给我一个电话。甚至有一次,她来上海做宣传,也没和我联系。这件事也是我事后从报纸上知道的。还有大胡子,也是一样。我总感到,大胡子似乎在有意躲着我。尽管我一直不愿意相信,有些小报上所传说的,大胡子和方湄是一对情侣的小道消息。
  其实,即使是又怎么样呢?
  然而一个月后,我却突然接到了大胡子的电话。
  在这种情况下接到大胡子的电话,可想而知我有多么惊讶。不过,我还是像昨天才和他见过面一样,热情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我在你办公楼下面,你能不能出来一趟?”他在电话里小声说,好像有什么人在盯梢他似的。
  “什么,你在上海?”
  “是,你看我在哪里等你?要不,我就在你们单位对面的这家咖啡馆里等你好了。”说完,他咔嚓一声挂断了电话。
  “好,我马上下去。”我看了看嘟嘟叫的话筒,感到有些意外。大胡子做事情一般都是有条有理的,这个电话打得也未免太急了点。
  穿过被阳光晒得发烫的街道,我推开了咖啡馆的大门,一股混合着咖啡香味的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穿着绿色围裙的接待小姐是熟人,问我有几位,我告诉她里面有人等,就径直走了进去。我先向靠窗的座位看了看,因为是中午,有不少人在那里吃工作套餐。大胡子的样子应该是很扎眼的,我却没找到他。我又转头看了一下当中大厅里的座位,也没能看见大胡子的身影。就在我怀疑大胡子还在外面没有进来时,忽然听到有人在我身后低低地叫了一声,我回头一看,发现大胡子正缩在一个光线阴暗的角落里向我招手。
  他的样子让我吃了一惊。自上次我在报纸上看到他不过才两个多月一点,他似乎就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说他头上本来就已经显得稀疏的头发变得更加稀疏,他的胡子竟然都白了不少。而且,看样子好像已经有很多天都没刮过,乱蓬蓬的。那副给他带来翩翩风度的眼睛也没戴,黑圆领衫也皱巴巴的,上面有一道道的白色的汗渍,只有那双运动鞋还像点样子,没有破个洞什么的。说实话,他这样子别说是当今流行乐坛的名人了,就是说他是个有工作的人都没谁相信。
  “刚才把门的小姐差点没让我进来,说这里有最低消费,怕我付不起。直到我报出你的名字,她才让我进来。”大胡子对我笑笑说。“我这副样子,恐怕真和要饭的差不多了。”
  昔日重来(5)
  “哪里,这个小姐要是知道你是谁,非让你带着她走不可,现在小姑娘谁不想当歌星啊。”没想到,我一出口居然会这么尖刻。这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开个玩笑。”
  “没有,要是搁在过去,还真有可能把她包装一下,可现在不行了。”大胡子对我的话似乎并不在意。“我破产了。”
  我向服务员招了招手,要了两杯咖啡。“对,忘了问了,你吃过了没有?”
  “当然没吃,我口袋里的钱现在连一杯咖啡都买不起。”
  “你刚才说什么?”我看了他一眼,他虽然脸上带着笑,但却比哭还难看,“你说你破产了?”
  “哼,是,不仅破产,还欠了一屁股债。”
  服务小姐端来了两杯咖啡,一杯放在大胡子面前,一杯放在我面前。这个店的咖啡煮的倒是一般。但是因为用的是厚厚的圆口的陶瓷茶杯,显得很有分量,特别是放在桌子上时会砰地一响,所以尽管咖啡一般,我还是常来这里。
  “方湄的磁带不是卖得很好吗?现在大街小巷都在唱她的歌。”我吹了吹杯口浮着的白色的奶油。“说不定等会你在这里也能听到。”
  除了一点糖外,我一直不是很喜欢在咖啡里放别的东西,今天不清楚为什么小姐会给我送来一杯卡布基诺。我想,也许是我刚才没说明白。
  “是,可盗版卖得比我们更好。”大胡子淡淡地说。他用小勺搅拌了一下杯中的咖啡,然后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只是花钱赚了个吆喝。打去成本,所剩无几。就像你杯里的这些奶油,很好看,实际上只有薄薄的一层泡沫。因为没有经验,还有很多货款至今仍然收不回来。而且,赚来的那点钱又基本上都花在她的下一张唱片的制作上了。”
  “这笔投资是不是很大?我好像看到一些报道。”
  “很大。”
  “唱片出来了吗?”
  “出不来了。这也是我怎么会在这里和你喝咖啡的原因。”
  “不懂。”我说。
  “你马上就能明白。”大胡子把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怎么样,再来一杯?”
  “还要冰的?”
  “当然。”
  这时,服务小姐用托盘端来了一份简餐。问我放在哪里,我指了指大胡子,接着叫她再来一杯冰咖啡。
  “饭来了。先让我吃点东西再说。”大胡子拿起筷子向我笑了笑。“没办法,再不吃,我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似乎恨不得把塑料托盘也吃掉。这真让我感到不可思议。我想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把他弄到这步田地。
  “好了。”大胡子吃完后把托盘往旁边一推。“有烟吗?”
  我掏出一支烟,给他点上。
  “让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地吐出了一个个烟圈。“方湄撂挑子不干了。歌录了一半,她突然对我说她不想再唱了,也不想再当歌星了。她觉得没意思。”
  “没意思?”我看了一眼大胡子,感到非常困惑,同时也感到不可理解。
  “没意思。唱歌没意思,当歌星没意思,每天跑来跑去的做宣传没意思,和歌迷见面也没意思。”大胡子又抽了一口烟,似乎也非常困惑。“总之,一句话,什么都没意思。”
  “她过去不是很喜欢什么都试一试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现在她不想试了。突然之间顿悟了,觉今是而昨非。”
  “你没有和她沟通一下?”
  “说过。但她不听。”大胡子苦笑了一下。“就因为这样,几个合伙人都撤了资,讨债的人把公司的门都踢破了,他们都恨不得把我卖了换成钱来补方湄捅下的这个大窟窿。可我这身肉就是做成包子恐怕也没人买。不怕你笑话,我连当鸭子的心都有了,但又没人看得中我这身体。唉,不说了,这次到上海我也是偷偷来的。见你一面后,马上我就得回去。”
  “她现在人在哪里?”我已经能想像大胡子的狼狈,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了。
  “上海。”他说。“她不愿见我,但应该会见你。”
  48
  大胡子希望我能为他作出最后的努力,劝方湄回头。尽管我知道方湄的性格不是那种在作出决定后听得进别人意见的人,但我还是答应了下来。本来我想把大胡子送到火车站,可大胡子怎么也不让我去,他说,这样目标太大了,万一被人发现他来了上海,可能会出麻烦。显然,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在为大胡子叫了一辆出租车后,当天我就去找了方湄。为了不让方湄有拒绝我的借口,我事先没有给她打电话,而是直接到了她住的地方。
  一路上,我很想想出个什么理由来说服方湄,但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这个理由很难找到,一直到她的楼下,我也没能想出来。在刺眼的阳光下,我仰头看了看她住的那幢外形像块果冻一样的高楼,突然感到有点进退维谷。我觉得自己很可能会白来一趟。我甚至想,最好方湄不在家。这样我也好对大胡子有个交代。他在谈到方湄时的坦然态度,使我可以确信,那些有关他和方湄的谣言都是不实之词。这反而使我对目前这样的状况感到不安,因为当初要不是我向他推荐方湄,事情是不可能发展到这一步的。
  昔日重来(6)
  听大胡子说,方湄已经从北京回来好几天了,但至今连电话也没给我打过一个,我又怎能仅凭这一次见面来说服她改变自己的主意呢?
  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摁了一下楼层的按钮后,它合上了门,开始缓缓上升。因为里面的灯坏了,在黑暗中,头顶只有电风扇呼啦呼啦旋转的声音。我闻着不知从哪里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风油精香味,感到自己正一点一点地远离地面,向上面爬去。
  我想起在学校时,有一次和方湄因为故障被关在电梯里,也是同样的夏天,同样的黑暗,从方湄身上飘出的同样的风油精清冽的香味,我们悬在半空中,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被关在里面。我站在方湄身边,暗自希望这电梯的门永不打开,可没过几分钟,方湄就开始焦躁起来,她不停地按电梯的报警按钮,用手拍门,甚至用穿着凉鞋的脚踢门。
  “在这里我会闷死的,”她惊恐地说,“快,想想办法,我要马上出去。”
  实际上,电梯里面并不闷,我们头顶的换气扇一直在旋转。我劝她耐心等一会。因为正好是中午吃饭的时间,没人,也许再过一会,上班的人就会发现这台被卡在半空中的电梯。可方湄不仅没听从我的建议,反而变得更加着急。我看见,在灯光下,她的脸都变色了。
  “不,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还有一台电梯,他们会坐另一台电梯的。我们会被关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们会以为我们这台电梯在维修,而不是坏了。”她带着哭腔看着我,“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反正急也没用,那就再等一会好了。”我说。
  “你这不是等死吗?”不知道为什么,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要真这样,那也没办法。”
  “不行,我不愿意像你这样等下去。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她回头又开始往电梯门上胡乱踢了起来。不料,后来,电梯还真的被她踢动了,慢慢地把我们带到了上一层楼打开了门。看到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走廊,她又惊又喜,从电梯里一步跳了出来,然后转身得意地和我击了一下掌。我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她那么兴奋过。
  “我最讨厌什么东西把我关起来了。”她说。
  但此刻,我并不想电梯再次出现故障把我关在里面。如果说真有什么愿望的话,我希望电梯一直运行下去,一直朝上,或者朝任何方向都可以,只要不停下来就行。
  可电梯最后还是停了下来。我从电梯里走出来时,一身是汗。就仿佛是一口气从楼梯上爬了这么高似的。从走廊的窗户射出来的强烈的太阳光几乎让我的眼睛都睁不开来,风从一扇敞开的窗户呼呼地刮了进来,不禁让人感觉神清气爽。我走到窗前,看着下面像蚂蚁一样的行人,甲壳虫一般的小汽车,和军旗棋子大小的房屋,忽然觉得自己犹如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之中。
  等自己凉快下来后,我转身向方湄的房门走去。走廊很狭窄,像电梯里一样黑,好在走廊顶上安有路灯,我只要拍一下巴掌,声控开关就会打开。我边走边拍巴掌,直到看见从方湄的房间里射出一大片自然的亮光才把拍疼了的手放了下来。
  方湄的屋子里面的门是敞开的,风从房间里一路吹了出来,透过防盗门,可以看见方湄穿着一条土色的咔叽布短裤和白色的T恤,正跪在地板上忙碌着,似乎是在收拾东西。我正犹豫着要不要马上进去,方湄突然叫了我一声。
  “站在门外干什么,怎么,你的手还没拍够呀?”
  “哪里,刚才没看清楚,我还以为不是你呢。”
  “哎,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你连一点进步也没有,撒个谎也不会,你说不是我还有谁会在这里?”方湄把腰直了起来。
  “那倒也是。”我只好尴尬地笑笑,拉开防盗门走进了屋里。
  屋里的东西被拖得到处都是,靠墙的柜子门都被打开,里面的衣服堆得乱七八糟,地上放了两个大旅行包,拉链的口还没有拉上,方湄正往里面塞东西。
  看样子,她瘦了不少。发型也变了,重新扎了个马尾。
  “你来得正好,可以给我参考一下,看看我还要带些什么东西。”她从地板上站起来,“喝水吗?冰箱里有可乐,还有啤酒,自己去拿。”
  “你这是准备去哪?”我一边向厨房走去,一边回头问。
  “云南。”
  “旅游?听说那里有个地方,就是英国人瞎诌的什么香格里拉,很漂亮。”我拉开冰箱门,对着可乐和啤酒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一听啤酒。这些啤酒还是我过去买来冰的,我发现,它们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上,似乎一罐也没动过。我把盖子拉开,啤酒沫一下冒了出来,我赶紧喝了一大口。真爽。
  昔日重来(7)
  “差不多吧,不过我不是去旅游,我去当老师。”她取出一顶灰色的棉布软檐太阳帽,把它戴在头上,调皮地扬起下巴朝我看了看。“怎么样?”
  她的这个天真烂漫的举动不禁让我怦然心动。但我只是不动声色地又喝了一口啤酒。“你走了,大胡子和他的公司怎么办?”
  “哼,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事来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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