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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秦王府, 整个西北三城中最气派的所在,也不如长安城里一个小小五品官的府邸精美。
  这是裴琳琅主仆三人进门后的第一感受。
  李穆也跟着皱起眉头。
  他看着一袭浅色宫装,气质高贵的裴琳琅, 与她身边格格不入的陈旧影壁,暗自懊恼。
  “是我想的不够周到,先前写信,我还特意吩咐元良来收拾了一遍,可我忘了, 他再心细也是个男人,又在军中待久了,衣食住行上糙得很。这屋子, 你再看看, 要是有哪里不满意,尽管按自己的心意去改就是。”
  裴琳琅顿时觉得心里好过了许多,点了点头。
  换做一般新妇,眼下就该推辞两句以示贤惠大方,可她实在过不去心中那关, 更不想在这等小事上委屈了自己。
  “明天再说吧,毕竟是要住上好些年的地方,总归要好好收拾一下的。”
  王府管家姓方名讷, 三十来岁的年纪, 从前也是军中一员猛将, 只是在一次战役中,伤了腿,再不能打仗了, 李穆感念他忠勇正直, 稳重可靠, 特召进府里来当差。
  不只是他,几乎王府里所有人手,都是从前西北军中的人,一眼望去,都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
  少数几个仆妇,还是与他们沾亲带故的,在府中负责洒扫、浆洗的活,又或是在后厨帮忙。
  这些人的外表都有一样鲜明的,共同的特征:憨厚。
  方讷领着他们行了礼,眉开眼笑地说:“王爷王妃一路舟车劳顿,我已吩咐了人,准备了热水,还有几样热粥小菜,不知王爷和王妃,是想先沐浴,去去乏,还是吃些热乎的,垫垫肚子?”
  李穆便看向裴琳琅。
  进了算是自家的地盘,裴琳琅也不再掩饰了,一脸疲态地道:“沐浴,我累得吃不下东西。”
  李穆便如此吩咐。
  下人们自行散去忙活,方讷领着他们往主院行去。
  从大门到主院,一路走来,裴琳琅大致看了几眼,心中便知道有哪几处需要动一动。
  痛快地洗去一身尘土,她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游山玩水虽然痛快,可在路上走得久了,她无比想要安定下来。
  等同样洗完的李穆进门,她早已在左丹铺好的床上睡得香甜。
  李穆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凝视了她的睡颜良久,默默下定决心。
  这是他让她将就的最后一次。
  她不爱听甜言蜜语,他也懒得多说。
  行动才是最好的证明。
  李穆徐徐转身离去。
  出了院子不久,方讷便跟了上来,笑着打趣:“看来这趟长安之行,殿下收获甚大。”
  李穆睨了他一眼,没有掩饰的意思,眼角眉梢带出一抹得意。“还行吧。”
  比起上回丢心又失意的,这回他可算是将整个人都拐回来了。
  大捷!
  方讷笑了笑,却没有顺着年轻人的心思,继续捧他的意思:“军师在书房等您呢。”
  李穆眉头一挑:“这么快准备好份子钱了?”
  秦王府并不大,他们本就是往书房来的,说这话的时候,人也到了书房外。
  因此话音刚落,便听屋内一人说道:“老子给你做了这么久的苦工,就为了让你抱得美人归,不让你出做媒钱都不错了,随什么份子钱!”
  李穆大笑着推门而入,元良这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却不想刚直起身,就被熊抱住了。
  “兄弟!”
  大掌拍了拍他的背脊,一切尽在不言中。
  元良顾不得喊疼,面露古怪之色。
  这直来直往惯了的人怎么回了趟长安,还变得肉麻起来了?
  他赶紧将人推开,憎恶地说:“那么漂亮的媳妇还不够你抱呐?走开走开!”
  都是大老爷们,怪膈应的!
  李穆继续大笑:“媳妇是媳妇,兄弟是兄弟,当然不一样。”
  “那我也要个漂亮媳妇!”元良立马接话:“裴家不是有两个女儿吗?”
  李穆瞪了他一眼:“才十岁大的小娃娃,当你女儿还差不多。”
  元良自知失言,呸呸两句:“我的错我的错。”
  道完歉,元良才认真道:“第一回收到你的来信,你说要在长安城里多耽搁些时日,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差点就要清点人马,杀到长安去给你撑腰了。谁想到你小子是动了凡心。”
  “更没有想到。”元良摇着头,一脸不敢相信地说:“你还真把人娶到手了。”
  一直到现在,他都觉得不真实,尤其是亲眼见过裴琳琅之后。
  那可是裴家女,他远在这边境都听说过大名的人。
  家世之显赫,身份之尊贵,再加上那样的容貌,人家能看上自家兄弟?
  当时他就觉得李穆是痴心妄想,怕是要铩羽而归。
  倒不是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轻看自家兄弟。
  相反地,光凭外貌与能力的话,他觉得李穆就值得天下最好的女子。
  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李穆虽是皇子,却是三兄弟里最不受重视的那个;
  元良是西北土生土长的人,热爱极了这片土地,却也不得不承认,西北实在贫寒,但凡有些财力和地位的世家都不会愿意将自己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嫁来此处。
  何况如日中天的裴家?
  万万没有想到,李穆还真的做到了。
  “你答应了裴相不少条件吧?”元良若有所思地说。
  李穆耸了耸肩:“我那老丈人好说话得很,只要做到一条就好。”
  元良挑眉,静候下文。
  “夺了这天下,还裴家一个后位。”
  李穆语气自然而轻松,像是在说,今天风真大。
  “早有所料,毫无新意。”元良舔了舔唇,毫不留情地评价。
  不过下一刻,他马上问:“朝中局势如何?你那老爹身子骨还康健吗?你的两个兄弟打得狠吗?你娶了裴家女,等于是昭告天下,你也有夺嫡之心,他们可有所表示?”
  那表情,分明是激动不已。
  李穆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也懒得戳穿他,言简意骇地回答:“不出两年,长安必定生乱。老大跟老二早成了死仇,水火不容。我回来路上,老二派了人来,想将我截杀在半路,不过这群人身手跟上回一样,弱得很,应该是他自己养的人,跟苏家没有关系。”
  “这狗改不了吃屎的,就知道整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元良不客气地骂了一句。
  “狗急跳墙了而已。”李穆笑了笑,自得地说:“我和他是同时在皇帝面前请婚的。”
  好家伙!
  元良八卦地凑上前来:“为了同一人?”
  “当然!”李穆又白了他一眼。
  除了裴琳琅,谁值得他如此?
  元良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兄弟!”
  李穆得意地扬眉,安然受之。
  打趣完了,元良思衬道:“既然只有两年,那咱们也得抓紧了。不管他们俩最后谁胜,都不会让你好过。可要是咱们能在那之前强大起来,兴许,还能让他们放下架子来求你呢。”
  三足鼎立总比两方人马对峙好,浑水摸鱼也方便。
  “求不求我都好,反正早晚都会有对上的一天。强大自身才是硬道理。”李穆也不说笑了,认真地与他推心置腹。“你来看。”
  他走到书案后,将上头的东西扫到一边,从怀里掏出几页纸张,铺在案上。
  “这些都是我接下来想做的事,你对西北的情况比我熟悉,你帮我看看,这些步骤是否可行,是否合适,又或是还有什么地方我没想到的,尽管补充。”
  元良走到他身侧,听了这话,目光扫过案上的所有纸张。
  从字迹看出,这些都是李穆的手笔。
  开头分别写着:
  《改善民生》
  《强军》
  《军械强化》
  他想了想,还是抽了那张改善民生的纸出来,看了起来。
  比较意外的是,这张纸极轻极薄,面积却极大,上头还带了许多幅画。
  李穆走到一旁,静静地等他看完。
  “这是你想出来的?”元良一目十行,看得极快。第一遍看完,却只剩下震惊,一边不敢置信地问兄弟一句,一边迫不及待地回头重读。
  第二回,他仔细了许多,几乎是字字斟酌。
  “可以!若你所说的材料当真能找到,又当真有此功效,修完这条路,自建一条商队,西通蛮族,东往中原,两头赚钱就变得容易多了。”
  元良目露惊叹地看着上头的画:“若真如这里所说,在马车上,装上此等机关,能让马车跑得又快又稳,还不费马的脚力,速度就能快上许多。咱们就是不靠自己组建商队,光卖这种马车,也能吸引无数行商来此,大赚一笔!”
  有了商人,还怕盘不活民生吗?
  西北就是太荒凉了,只有些许做皮毛生意的商户才会跋山涉水来此,用中原处处可见的布、火折子、精细粮食和细盐,又或者是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换走他们一大家子费尽力气才捕到的猎物毛皮。
  纯朴的百姓们懵懂,甚至对千里跋涉而来的商旅客客气气,一文钱都舍不得还价,生怕这回自己占了便宜,下回人家就不来了。
  可他这样读过书,见过些世面的却最清楚不过,那□□商回到中原,就会高价将那些皮毛卖出去,挣个盆满钵满。
  恨不得生上翅膀,日日往返!
  但是知道又如何呢,再心有不甘,再吃亏,他们也不能自己动身,到千里之外为百姓们买袋细盐,买匹布吧?有时候甚至要求着这些行商多多来此,带来一些西北这边极度缺乏的日需品。面对他的激动,李穆显得异常冷静:“只有一辆马车,就是挣了钱,也不过换一批军需,多发一年军饷,让那群小子老老实实在军中加训一年罢了。真想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还得有我们自己的特产。”
  “特产?”元良聪明,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便懂了大概:“好像江南的丝绸,东海的明珠?”
  李穆面带欣赏:“不错。”
  说着,掏出另一张纸。
  元良接过来一看,有些傻眼:“羊毛这么脏的玩意,能做成衣服?还能贴身轻便?谁告诉你的?”
  “你只要知道,我是亲眼见过这种衣服的就好。”李穆简单地说:“旁的无可奉告。”
  元良习惯性地舔舔唇,心里盘算着,只怕是裴家特意拿出来帮衬自家姑爷的,或许是他们家族的秘密?
  便不再多问。
  “要是真能做出来,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羊这东西,最穷的人家家里都有两头。往年冬天最难熬的时候,得牢牢抱着羊睡才能暖和。”
  “能办就行。”李穆点点头,紧跟着又掏出两张纸来,引得元良直接扒拉他的衣领,探头去看:“你还有什么,一起掏出来看看。”
  被李穆无情地一把推开:“没了。”
  “奶……这第二个字读什么?”元良捧着第一张纸,读了一个字便读不下去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奶酪。”李穆没有刻意取笑,因为这个字,在这个世界里,压根不曾出现过。
  “你也说了,最穷的人家家里头都养着至少两头羊,母羊的奶不是有很多孩子小时候都喝过吗。这东西在咱们这随处可见,可在中原,是一等一的稀罕物。奶酪就是将其从液体炼制成固体,能够储存更久,更方便运送。就算卖不出去,咱们军中也是可以收的,给兄弟们当干粮吃。”
  元良双眼发光:“这个不错。你这趟出去,收获不菲啊!”
  他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如获至宝般捧着那几页纸,看完这些,才去看强军,和军械强化。
  ……
  良久良久,元良终于看完全部,只觉得整个脑子都是懵的,再也不敢说这些东西是出自裴家人的手笔了。
  “兄弟,真不能告诉我是谁教你的这些?”他咽了口口水,试探性地问。
  裴家要是有这些东西,这天下早就改姓了。
  李穆看着好笑,却坚定不移地摇头:“不能。”
  元良难掩失望,要是真有这样的世外高人存在,他死缠烂打也要拜师!
  可一想到,这些东西眼下是到了自己手中,他又高兴了起来。
  本事能学到自己手里,不比拜师还强?
  “行军打仗,你比我在行,我都能看出这些东西的价值,你心里也一定早就有数了。”他说:“咱们得一步一步来。明天我先召集工匠,把这个羊毛衫给研究透了。再过半个月,天就热了,正是给羊剃毛的最好时候。还有奶酪,你这里说,也要天热的时候来弄,都需要人手。修路虽然刻不容缓,不过你说的那些材料都还要找,暂时不急。”
  “这里有几样耕农的利器也很重要,只是今年是用不上的,等冬天再说吧。啧!”
  他突然恨铁不成钢地拍着桌道:“你说你,色令智昏了是不是,早两个月带着这些东西回来多好,不就能赶上春耕了?如今都结束了,只能等明年再用。咱们又不像江南,能一年两收。”
  李穆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送了个大耳刮子过去。
  元良气定神闲地低头一躲,继续叨叨:“这几把□□,你得让褚五来研究,那小子最擅长这些了,保证用最少的时间给你整出来。成,先就这样吧,这些东西你先放好了,等来日召集各处的文官,一一安排。说到这个,你如今是秦王了,西北三城正式被划做你的封地,有些蛀虫也是时候清一清了。兄弟们的刀,都饥渴难耐了。”
  李穆没有接,“你收着就好,这些东西,我都记在脑里了。你留着,闲了还能跟他们商量商量。至于那些人,你看着办就好。能用则用,不能用的,也不用跟他废话,该杀的杀,该赶的赶。”
  “反正从今往后,这西北,我一个人说了算。”
  他这话说得淡然又从容,元良却听得热血沸腾,目光炯炯,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光芒。
  “说到工匠。”李穆特地等他冷静下来之后,才提起另一件也相当重要的事:
  “你这回差事办的是真不怎么样,瞧这府邸整的,难看死了。改明儿,你让那些工匠都回来,重新按着她的意思去整,务必要让她满意了。”
  元良愣了好半天,才领悟到他话里的‘她’是谁,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穆:
  “你什么意思?你他娘的三天两封信,比军情还要紧迫地催我办的事,一会儿要启动埋在墙根下的私房钱,一会儿要把库房里最值钱的摆设拿出来,这不都按你的意思来的?如今美娇娘不乐意了,你就嫌难看了?嫌我办事不够周到了?”
  他痛心疾首地控诉道:“你个见色忘义的耙耳朵!”
  李穆不但从容地接受了这个别号,还意味深长地道:“等你成婚,你就懂了。”
  元良:……
  暴击!
  这时候他改弦易辙去辅佐别人还来得及吗?
  ……
  裴琳琅一觉睡醒,外头天色都彻底暗了,房中点了几盏夜灯,她勉强能看清屏风外坐着打盹的左丹。
  她有些好笑,径自披上外衣,想到她身畔,轻声唤她回去休息,却不想双脚刚刚落地,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声。
  不但将她吓了一跳,也把左丹吓得清醒了过来。
  茫然地看了屋外好半晌,才意识到屏风那头的裴琳琅已然清醒。
  “王妃。”她慌忙起身,过来伺候。
  裴琳琅索性也不起来了,又将双腿缩回温暖的被窝,轻声问:“何人在笑?”
  左丹的脸上带了一抹笑,“先前在城门口,那位军师不是说,要王爷与他们不醉不归么?奴婢们原以为是说笑的,竟不曾想,还真的来了。这道笑声,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将军的口。”
  说着,又问:“王妃可歇够了?要不要用点东西?戌时刚过,夜还长着呢,空着肚子可不好。灶上一直温着您最爱的红豆粥。”
  她不说还好,一说,裴琳琅确实觉得腹中饥饿,便点了点头。“一小碗就好。”
  左丹清脆地应了一声,高兴地去了。
  浅浅用了一碗,香甜温暖的红豆粥一下肚,四肢百骸才真正暖和了起来,裴琳琅也彻底醒了。
  这时前院动静依旧不小,男人们大声地说笑着,豪爽的笑声时不时传来,期间还伴有几道瓷器破裂声,像是酒瓶、酒碗被打碎了一样。
  一开始裴琳琅还会一惊一乍,甚至遣了个小丫头去一探究竟,只是还没走出后院,就遇上了一脸关怀之色的管家方讷。
  得知小丫鬟的任务,方管家笑眯眯地回答:“王爷与这帮兄弟交情深厚,只是在拼酒罢了,没什么大事,请王妃放心,多多包涵。”
  小丫头将原话回禀了,裴琳琅虽觉荒诞,却也没说什么。
  将人遣散以后,默默用粥。
  左丹小心地觑着自家姑娘的神情,等她吃完,脸色好看了许多,才敢出声:“王妃要是不高兴,可以等明日王爷酒醒了,再慢慢与他说。王爷对您百依百顺,一定会听的。”
  裴琳琅失笑:“傻丫头,我是有些不高兴,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哪个女人成婚后不得迁就夫婿一些?他是对我千依百顺,可我也不能事事要求他都顺着我的意思来。尤其是在外,他才是这里的主事者,外头那些人不只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兄弟,更是将来要助他成事的人。再说了,今晚他们久别重逢,又赶上我们新婚,他们都在这西北,没能喝上喜酒。这次就当补上,让他们尽兴好了。”
  左丹这才放下心来,笑着道:“是奴婢想差了。我家姑娘就是大度贤良,王爷能娶到您,真是修了几世的福了!”
  裴琳琅听得好笑:“跟谁学的这腔调,也不怕被人听见了笑话。”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何况王妃您也说了,此处主事者是王爷,王爷又都听您的,听到我这话,只有附和的份,谁敢笑话我?”
  裴琳琅笑了起来,嗔道:“越说越不像话。”
  “我倒觉得她说得极是。”
  李穆毫无预兆地推门而入,主仆俩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左丹,惊恐地行礼:“奴婢有罪,不该在殿下背后乱嚼舌根,请殿下恕罪。”
  “本王都说你说得极是了,你何罪之有?”李穆面带笑意道。
  “好了,殿下既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就起来吧,去端碗醒酒汤来。”裴琳琅轻声解围。
  左丹小心翼翼抬头,见李穆面色,除了因喝了许多酒而通红之外,确实没有动怒的样子,便放下心来,奉命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他与自己,裴琳琅才抬眸,仔细端详。
  只见李穆一脸傻笑,双眼亮得出奇,可同往日沉着冷静的样子比起来,明显又有些呆傻。
  她有些无奈:“这是喝了多少?”
  犹豫了会儿,还是打算起身伺候一下,可男人却直接向她扑了过来,他们双双倒在榻上,他将她缠得紧紧的。
  裴琳琅瞪大了眼睛:“这是做什么?”
  不过奇怪的是,他离得这样近,她却闻不到他身上的酒臭味,而是一股极其冷冽又清爽的的味道,并不让她讨厌。
  “知道你不喜欢酒味,特意洗过了才来寻你的。”耳鬓厮磨间,他有些得意地说。
  像是一头在讨赏的大狼狗。
  裴琳琅被自己脑海里浮现的形容词逗笑了,于是轻抬素手,在他那有些干燥的发上摸了摸:“真乖。”
  李穆跟着轻笑,低头在她粉颊上轻啄一口:“卿卿,我好高兴。”
  他低喃,像个找到了港湾栖息的大孩子,在她颈项处落下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轻吻。
  不带任何欲望,只有最纯粹的欢喜与温柔。
  裴琳琅有些意外,却也不由自主地被这样的柔情所打动,她的声音越发轻柔:“高兴什么?”
  李穆停下了动作,居高临下地凝望她,眼神真挚而深情,看得她心如擂鼓。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
  “有你在,我很高兴。”
  ……
  左丹端了醒酒汤,正要过来,却在院门外,被言姿拉住。
  “你拦我做甚,这是王妃吩咐的。”
  言姿俏脸微红,嗔怪地说:“大晚上的,都歇下了,明早再端来。”
  左丹瞧她神色,似有所觉地看了灯火昏暗的屋内,也跟着红了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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