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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悠然地缓缓说道:“是谁同你说本君有‘独自一人’过的?本君可有这样说过?”话一出,喜雅震惊地抬头看向我,脸上已变了表情。
  “总管张公公之前一直有在这儿陪着本君,他可证明本君未曾离开桌边半步。”“张善,可有此事?”“回皇上,华容所言句句属实,奴才是看着喜雅带华容到达后离开的,然后奴才便陪华容一直在此闲谈,其间不曾出去过。”
  张善跟了皇上近二十年,皇上对他的信任程度自非喜雅可比,况且他身为宫内最高的总管太监,轻易无人敢置疑他的话,这样一来我也就不辨自清。
  皇上点了点头,立刻冲身后太监吩咐:“告诉外边盘问得仔细些,务必让那些嘴硬的奴才们招出来。”看了一眼因这突然变故已无话可说的喜雅,我走到皇上面前道:“微臣大胆一问,不知可否。”
  他仔细看着我,似是在揣摩我的想法。“你说。”我转向了那个试图躲在一边的身影“喜雅,本君方才一直忘了问起,你今早有没有进过东暖阁呢?”
  她如果要陷害我,就必须在我之前将画撕毁,这样的事,我估量她应该不敢交与别人来做,那么她誓必要亲自来此。
  喜雅的肩微微抖了一抖,却很快镇定了下来,毫不畏怯地答道:“奴婢在万岁爷上朝前有来取送过一趟笔墨,那也是奉了万岁爷的旨意,当时画图尚完好无损。”
  这…不该是她此时应有的态度,难道她不怕事情深查下去?虽然有些暗讶她竟如此从容,但我仍继续说:“是否完好,不是你自己说了便算的,皇上,是不是该将喜雅也送出去…”
  我的话未说完,一名小太监突然走了进来,向皇上禀道:“启禀皇上,毁坏古画之事已有人招了,是今早当值打扫东暖阁的宫女兰琪失手所为,首领请皇上示下该如何处置。”
  “罢了,画既已毁了,她一名小小宫女也赔不出来,不过犯了错却想隐瞒这点着实可恶,打她三十板子,然后逐出宫去便是了。”小太监立刻应是退了下去。
  “事情本就不大,虽然名画被毁实在可惜,但事已至此,朕就不再多做追究了,各人安守本分去做自己的事,都散了吧。”
  皇上扫视了一圈众人,为今日之事下了定语。因为这一连串意外的影响,午间的用膳未能有所尽兴,虽然很想问问皇上他有何看法,但几番思量下我还是决定自己先将事情再弄清楚一些。
  席间我一直在反复考虑,喜雅虽然一贯对我不满,但却还算深知自己位置,不曾有过任何实质动作,为何此时突然对我出手?
  皇上素来小心谨慎,即便喜雅是大宫女,应该也无从知晓我会被立后的秘事,那么近段时间便没有足以刺激喜雅将矛头指向我的理由。
  况且无论如何她只是一名宫女,冒着可能被逐出宫的危险对我设陷,这实在不像是她会有的行为。但,如果往另一个方向想的话…这一切或许便可想通了,那便是有人在喜雅的背后指使她。
  陪皇上用过膳,我便告退准备回永寿宫,走出西暖阁廊道时,恰在外面看见了候在门边的喜雅。走过她身旁时,我低声问了一句:“她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肯如此?保你以后成为妃子么?”
  看着喜雅瞬间苍白的面色,我知道自己的猜测方向是正确的。不再理会喜雅的反应,我一直走到殿外,才向送我出来的小太监问道:“刚才犯错受罚的那名宫女兰琪,现在情况怎样了?本君想去看看。”
  “回华容,兰琪挨了三十板子,已被抬回房里,此时恐怕无法拜见华容。”“那审她的首领公公呢?”
  “华容想见李公公的话,奴才这就去替您唤来,请华容在此稍候。”我点了点头,他立刻小跑进了养心门外的连房,不到片刻,便引了一名矮胖公公回来。
  “奴才给叶华容请安,华容吉祥。”“免了,本君是有事想要问你。之前你审出来的犯错的兰琪,她当时到底是怎么将画扯破的,把情况详细讲给我听。”
  “是。据兰琪说,她在进行打扫时,本想整理一下书案,因此将案上的画卷拿了起来,却没有注意到卷轴里面放着镇纸,结果被镇纸这么一坠,画纸就裂成了两段,她在失手犯错后因太过害怕,没敢告诉任何人,只将画又放回了原处,整个情形就是这样。”
  “多谢公公告知,你可以回去了。”“那奴才告退了。”被镇纸坠破的?果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喜雅喜雅,你这一手倒真算高明了,恐怕一块镇纸还并不保险,在画上也早被她动过手脚了吧。
  这么一来,一切就清楚了,可怜那无辜的宫女,替她担当了罪过不说,还会以为真个是自己犯了错,难怪那时她会有恃无恐。对我的敌意如此之强,又是在皇上左右伺候,而且还有着如此重的心计,这个喜雅…我绝不能让她留在宫里。
  ***原本以为同皇上提起喜雅之事时,很容易便可以得到他的支持,我却没有料到,他的反应竟然是毫无迂回余地的拒绝,这实在令我一时间有些无措。的确,让我说出喜雅具体有何不是的话,除了对我的态度上稍欠恭敬外,我难以再寻到半点,但她的敌意表现得那么明显,我并不相信以皇上他的敏锐会没有察觉。
  “如果只是我在情绪上对她的不满,我绝不会来恳求皇上您,但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即使是将她暂时调开到无关紧要的地方也不可以吗?”在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得退而求其次。
  “可以,但朕不想那么做。喜雅她毫无过错,随便找借口惩罚她不合朕的原则,假如每一个看奴才不顺眼的主子都来求朕将人遣出宫去的话,朕的养心殿里大约也没办法留下任何人了,所以这个先例不能开。
  何况,喜雅跟随了朕这几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又是大宫女,朕如果待她苛薄严厉,恐怕会令宫里下人们心生戒畏,也会让其他朕手下的人心寒。”
  是的,他的理由讲得多么完美,如果我识大体懂分寸的话,便理当自责于自己的眼光狭小,然后主动告退才是。
  “但如果她会威胁到我的安危呢?也没有关系吗?”同样的行为还会不会再有,下次会用怎样的手段,谁又能够知道。
  “叶岚!”他大声喝向我,然后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不要说对自己这么严重的话。”严重吗?在这宫里除了他之外,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都谈不上“严重”
  二字的,少了一个就自然会有另一个替补,所以无论谁都不该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这才是我一早便该有的自知啊。
  “皇上,虽然您说您爱着我,但当您在面对我时,记得更多的往往是您身为一个皇帝的立场,而不是一个爱着的人的立场,我想,这才是您会拒绝我的真正原因。”
  如果他更记挂的是我,就会像天下任何一个普通的男人一样,不让任何有危险的人事接近自己的爱人。
  我的话令他微微眯了眯眼,更加精锐的目光射到我的身上,仿佛要将我的皮肤和身体洞穿一般,然后他慢慢开口道:“你说得很好,但叶岚,你又是否真的搞清楚了自己?你是在以一名华容的身份向朕谏言?还是以拥有朕爱的人的身份向朕提出要求?你所希望的,又是朕以哪种身份来回答你?”
  他的话重重地砸向我,像是真正的武器一样,引起我脑中一阵晕眩,这种感觉,如同牢固的铁壁突然被敲开一个大洞般让人无法填补。是啊,我这样子跑来,这样子对他讲话,我凭恃的是什么?我期望的又是什么?
  希望着他不要以一个君王的身份对待自己,希望他因为私情而满足自己的要求,我的心究竟什么时候已经妥协地接受这样的关系?
  还是说,其实心中早已窃喜着能够得到他别样的态度,却又打算维持着自己义正言辞的立场,所以在他没有给以温柔的时候便忍不住尖锐起来?
  既想要他表现得像一个爱人,又想让自己看起来义正辞严。因为这样就可以只从他那里得到而不必付出,也不必去承认任何事情。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地看清楚自己,而不至于每次都是被这个人一语点透,再来面对自己的反复与伪装,和那些不愿承认的心思?
  在他的眼神下,我落荒而逃。是的,从皇上那里,我可以暂且就这样逃开了,可是看着一页页的黄历被撕下,我知道,留给我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而对于皇贵妃,我依然毫无办法。也许对于她,最好的办法便是坦然相告,可是那之后到底会产生怎样的后果,谁也无法预料。事已不得不行之时,我还是选择了这条极其冒险的路,凭的几乎是一种直觉。
  我来到了皇贵妃的景仁宫,只带着两名小太监,算是表示我的诚意。此时我与皇贵妃在台面下已可算得水火难容,我的种种行动是在为了什么想来她也知道大概,而她还能同我和颜悦色,这让我不得不佩服她,尽管她也曾有过那么几次失态,但相比之下也许我尚不能及她这份从容。
  摒退了左右奴才,她带着研判地注视我,身上隐含着淡淡戒备,说话的语气却一点也听不出冷淡:“华容好一阵子没来我景仁宫了,本宫一直惦记得紧,今日不知是哪阵风把贵客吹来的?”
  我没有理会她字面下的意思,只从座上站起,走到当中冲她揖手一拜。“叶岚此来只有一事相求,请皇贵妃您同意,或者至少不要反对我被册立为后。”她虽镇定,也不会想到我竟说得如此直截了当,脸色立时变化,又勉强笑了一声道:“华容好肯定的口气,好像本朝皇后你已是当定了一般,真让本宫诧异。”
  “是。”“…什么?”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的,我肯定自己会当皇后。”我直直看着她说。这时她的镇定终于开始龟裂“你是…什么意思?皇上他对你说了什么?承诺了什么?不可能是…不会的…”
  “如您所想的,皇上本人会提出,就在今年年中。”“呵,”她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你觉得本宫会信么?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还来找本宫做什么?既然皇上已经决定扶持你,何必在本宫面前说什么求不求的,真是可笑…”
  看着她的样子,我感到自己此时的残忍,可是箭在弦上,该说的我还是要说“也许的确可笑吧,但是这种开不得玩笑的事情我已经和娘娘讲了,是不是真的您应该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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