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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想到那封信,磨墨的手滞了滞。照那人的要求,四日后的轮休要去一趟才行。
  “阿荣你还不做事,想偷懒呀!”纪师傅放下雕刀。拧起徒弟的耳朵。
  “啊呀!痛呀师傅,我做我做!”哀叫连连。阿荣将凳子挪回原位,本想抱怨两句,却不想坊外一阵飞沙走石,掀起黄沙腾腾迷了眼,其他人想必同受其害,一时间叫骂不断,“谁呀?信不信我请浅叶组的杀手作了你。”
  “洛三夫人,救命!”飞沙之后,焦急的求救声从郗顽洛脚边传来。
  放下衣袖,众人觉得场面很熟悉,几个月前似乎见过这小书童。有些个记忆好的拍拍手掌,说了句“是五少爷的书童啊”后,众人一致低头,当刚才的飞沙走石不曾发生过。
  “你是谁?”郗顽洛勉强一笑,磨墨的动作未停。
  “小的是卫函呀,洛三夫人,您不记得小的没关系,这次您一定要救救五少爷,您要是不去救他,这世人只怕没人能救得了啦!到时,五少爷一缕孤魂……呸呸,瞧我这乌鸦嘴!洛三夫人,您还是赶快随小的去救人吧,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请问,你唱的是哪一出?”拉回裙角,她稳坐如山。
  “不是唱戏,洛三夫人,小的是奉了五少爷的三面金牌快马赶来,哎呀,您就别磨墨了,快走吧。”
  “五少爷又被老爷家法处置啦?”她猜。
  “对对对!” 卫函跳起来拍打衣上的灰尘,惹来周围人的咳嗽。
  “五少爷被家法处置时一向是三少爷救命的,我怎么能说动老爷不处置五少爷呢?还有,你可以叫我小洛或小郗。”
  “三少爷一早就被赵老爷请到商会去了,五少爷说了。您若是不肯去,只怕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呀,呜……”卫函声泪俱下。
  “顽洛,你还是去救救五少爷吧。”不时何时入内的施伐辐劝道。
  “我?”她何德何能管起老爷的事。
  “既然五少爷说你能救她,定是可以的,这些书先别抄了,我让马车送你。”施伐辐出门备车。
  “马车太慢了。”卫函收了泪,有些急。
  回头看他,施伐辐面不改色,“你敢让她骑马,五少爷以后绝对没好日子过。”
  “是!” 吞着口水,卫函不敢再吱声。看她柔柔弱弱的,真从马上跌下来,三少爷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五少爷。
  连拉带推被“扶”上马车,无奈之余,郗顽洛只能认命地去救那“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的施龟书。快到城门时,她问:“五少爷这次又做了什么惹老爷生气的事?”
  “回洛三夫人,小的听五少爷说,有个妇人挺着大肚子找老爷,说是五少爷他始乱终弃。啊,您可别信那妇人!五少爷一向对女子呵护有加,怎么会无缘无故弄大了姑娘的肚子呢?五少爷说了,这是一件冤案,他迟早会查出来谁在陷害他,当务之急是先从老爷的家法中把他救出来。不瞒三夫人,只有一出事,不管是不是五少爷的不对,老爷第一个处罚的就是五少爷。有时候,小的真管五少爷难过。”
  “他弄大了姑娘家的肚子?”听了卫函的话,她微有不快。
  “不是不是,您别误会!等见着那姑娘您会相信不是五少爷的错了。”连续抽鞭,卫函加快速度直奔施宅。
  ☆☆☆。。☆☆☆。。☆☆☆
  “告诉你小兔崽子,想当年你爹我人称是‘翻江拥浪腾波纹纹龙’,今天不教训你我就不是你爹。看门外干什么,想让你三哥救你?做梦!告诉你,伐檀今天一早就跟着龙图去商会了,别以为还有人来为你说情。站着干什么?快去拿家法!”最后一句吼的是仆人。
  刚进门,郗顽洛就听到冲天怒吼,听其训子之严,无异铁了心要庭训振家仪。
  “爹,孩儿是被人冤枉的……”可怜的哭音来自跪在堂中的施小五。
  “冤枉?为什么姑娘只会冤枉你,不去冤枉你三哥四哥,也没听有人冤枉你大哥二哥?发什么呆?叫你去拿家法,再不去我连你一块处置。” 见下人呆立,施父火气不打一处出。
  下人低低地应了声,跌撞着跑出来,连经过郗顽洛时也不曾留意。
  “家法还没拿出来?”她回头看卫函,见到他的心虚。果然,施五少爷只怕没等姑娘上门就准备在受处置前先一步搬救兵。
  “爹!”哭音又传了出来。
  “爹?你叫菩萨都没用。成天不见你读书,就知道迷在香粉堆里。”
  “等等,爹,孩儿也有读书的时候。”施小五深感委屈。
  “读书?”施老爷犹如听到笑话,“你读的什么书?《秋虫谱》斗蟋蟀?我怎么没见你翻《论语》、《孝经》啊?知道城里人怎么说吗?说你是败家子!”
  施老爷对谁都和善,除了五儿子,那脸上的厉狠之色活像看的是仇人。郗顽洛探头,看到的就是如此情景。
  “老爷很生气,我能救五少爷吗?”她回首看卫函,眼中尽是怀疑。
  “能,一定能!”小书童滑着墙蹲下。
  “你腿软啦!”
  “没有。”他赶快撑起来,怎能让女人小看他。
  屋内,施五少低头,眼角不时瞟向门外,心急卫函速度太慢。
  “看什么?还不死心想等你三哥?”一声吼喝炸满庭,“先把家训给我背三遍。”
  呀,还有家训?心下称奇,郗顽洛缩在门外听施小五低头嘀咕“又要背家训”,随即抬头对施父道:“啊,我背我背!孩儿一字不忘,家训四本:读书起家之本,循理保家之本,勤俭治家之本,和顺齐家之本。爹,孩儿是冤枉的!”
  盯着施父严肃的脸,她有些羡慕。
  从小就不知道爹是谁,在记忆里,只有舅舅教她习字的身影,而娘……她记得儿时随舅舅进城,舅舅远远地指着一位艳色妇人说是她的娘。懂事了,娘偶尔也去舅舅家探望,对她疼爱有加,却始终不愿与她一起生活。在她记忆里,当时远远看到的身影,一直在脑中盘旋下去。她的娘……
  “洛三夫人,求你赶快去救五少爷,家法已经来了!”
  身后被人推了一把,思绪打断时已站到施父身边。气恼瞪了卫函一眼,看到施五少爷双眼一亮,“施老爷。”她福了福身。
  “小顽?你怎么来了?找龙图啊,他去商会了,要不,我让桑芽带你去。”施父接过铁尺,看到小儿瑟缩了一下。
  顾不得她,施父手中铁尺虎虎生风。施龟书见她呆立不动,只得自己跪走到她身后,连声道:“爹,孩儿真是冤枉,看在小洛三嫂的分上,您就饶了孩儿吧。”拉动她的裙角,他低声哀求,“小洛三嫂,你快替我求情呀!”
  “不要叫我三嫂。” 回头嗔道,她正想试着劝慰盛怒的施父,却觉眼前黑影一闪,劲风扫过脸颊,身后一声哀叫传来。
  施父不等她开口便推开她,铁尺直冲小儿打去。施龟书躲闪不及,拉着郗顽洛的衣袖往侧倒,手肘不小心撞到椅腿,缩手时忘了还捏着她的裙子,害她整个人扑在他身上,背上—;—;替他挨了施父一尺。
  场面定了片刻,接着是一片惊叫。
  惊叫什么她已无心去辨识,背上火辣的痛疼让双目泛出泪水。直到有人扶她躺上床,拿着清香的药膏准备上药时,她只有一个念头—;一
  有爹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
  痛!
  她病了吗?
  闻到淡淡的药香,郗顽洛蹭了蹭脸,感到一片柔软,是枕布。
  她一定是病了。每次生病,舅舅会买糖丸哄她吃药,妹妹乖乖地在床边陪她说话,娘也会回来看她,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一点也不漂亮了。她常想叫舅舅一声爹,娘不准,舅舅也是笑着弹她的额头。
  娘……啊,差点忘了,娘托人送信来,要她休息的时候去看看。
  贴着枕布再蹭数下,她满意地轻哼。很柔软,很舒服,还有人摸她的脸,轻柔带着呵护,让她感动。
  背很痛,一定是不小心跌伤了。闭眼掀起背上的覆盖物,她难受得想抓痒,手被捉住了,感到压在背上的东西被人轻轻地掀开,有人拿着清凉的药膏替她抹上。
  “我生病了?”冰凉的药消去火辣的痛感,将头枕在胳膊上,她模糊地问。
  “不,你只是困了,睡一觉就不痛?乖!”如春风的气息吹在脸上,说话人的声音很淡。
  “舅舅,我以前总想叫你爹,娘不准,我就不叫了。”她想多一些感受春风拂面的和暖。
  “嗯。”
  春风好像热了点,难道夏天到了?她不管,“现在我一点也不想叫你爹了。有爹一点也不好!”
  “嗯。”
  咦,夏风变冬风了?不吹了,冬风吹多了会生病。她闭上眼,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睁眼清醒时,入目的是陌生的床纱。趴卧的身子动了动,牵扯到背后半尺长的红肿,低叫一声痛,她完全清醒。
  痛痛痛,痛得她想踢那卫函两脚。说什么施老爷一定会给她面子,骗她!下次遇上一定在他脸上画乌龟。施老爷根本就不卖她面子嘛,她什么都没说就一尺打下来;施小五也是混蛋,没事拉她裙子干吗,存心让她当挡灾牌!“呜……痛死了。”
  “醒啦,肚子饿吧,想吃什么?”
  “三少爷?”十盏烛台照得室内通明,转头,她见施龙图放下书走到床边,脸上是不变的温和……嗯,好像有那么点阴沉。
  “还是改不了口?”早就让她直呼名字,她只当耳边风。
  鼓了鼓颊,她一笑,看他吩咐桑芽端着饭菜过来。窗外漆黑,不知夜里什么时辰。肚子的确饿了,正要爬起,惊觉身后一阵凉意。
  糟了!赶紧躺好,她偷偷吐了吐舌。为了让桑芽上药衣服全脱了,连合欢襟的带儿都解开,就怕磨到背伤。
  “顽洛,要我喂你吗?”端着饭的桑芽看了眼站在床边不动的身影,有点无奈。
  怕是施宅这一个月都不得安宁啊。谈生意回来的三少爷听说顽洛来了,笑得下人们一阵景仰;当老爷战兢兢地说不小心打伤了顽洛,他们见到有史以来变脸最快的三少爷。
  老爷处置五少爷向来不留情面,这一尺打在背上,当下就肿了起来,她看着都痛,何况是身受一尺的顽洛。五少爷抱她躺下时眼泪就在眶中打转,解衣上药哭得枕衾全湿,直叫着“桑芽轻点儿”。奔来探望的三少爷看到换下的湿枕衾,好像那么轻轻地哼了一声。她是听不出那一哼有什么威胁,但看一眼脸色发白的老爷和五少爷,想必应该很严重。
  唉!放下端盘,桑芽害羞地拉高软被,盖住白皙的纤背。
  下人都说三少爷要娶顽洛,可只是说,只是私下传着,看不出施宅要办喜事的样子。他刚才毫无顾忌地掀被上药,顽洛的清白全毁了,想不娶也不行。若是顽洛成了三夫人,以后天大教她习字也不错。
  “三少爷,让桑芽伺候郗姑娘吧。”看了眼七情不动的脸,她只得提醒。
  盯着通红的小脸,施龙图抿唇应允,转身走到烛边看书。
  “桑芽,你干吗叫我郗姑娘?”拉紧被单坐起,让桑芽挡住看书的人影,她脸红。
  “顽洛,我是婢女,当着三少爷的面怎么能叫你的名字?”认命地挡着时不时射来的两道视线,桑芽小声抱怨。
  “哦。”小口吃饭,郗顽洛偷偷地探看,“桑芽,我记得上了药后好像睡着了。五少爷后来怎么样了,老爷还有打他吗?”
  “没有,你是哭累了睡着。五少爷老实待在地龟院里,这些天应该很老实。”
  见施龙图只顾看书,两人小声交谈,不觉饭已用尽。桑芽收了碗退下,房中只剩翻书声。就在想着要不要提醒他出去以方便自己着衣,便感到床沿下沉,黑影挡住烛火。未及反应,人已跌进宽阔的怀中,脸上感到袍上花纹的摩擦。
  唉,又是银色袍子,他很喜欢穿呢。正要挣扎,感到腰间的手扶了扶,整个人被他按在怀中无法动弹。拉紧被单捏在胸前,她闷叫:“三少爷……”
  “叫龙图。”胸膛震了震,他不太高兴。
  “你先放开我,啊—;—;”感到腰间的手拉下被单,她惊叫。
  “多上几次药,两天就可以好。”皱眉按住挣扎的身子,他无奈。不过拉下背后的衾子,她捏那么紧干吗?活似他是急色鬼般。
  “上药?啊,让桑芽帮我上。”挣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拉过发辫放在胸前,双手环过腰,取了去肿消炎的药拭擦。
  枕在胸上,固定被单不会春光外泄后,她抬头,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去掉温和,他其实蛮可怕的,看着她的眸子却满是情意,对她小心呵护得犹如珍宝。若说当日行花酒令的他只是眼中有情,此刻,情意则载得满眼满脸,满得让她……心动。
  “我从小就没有爹。”她突然开口。
  “嗯。”专注背上半尺的红肿,他轻应。
  “龙图,你上次说给我你的心,现在可还当真?”
  “当真。”低头看一眼,他笑了笑。
  “我有没有告诉你,坊里的师傅都想把闺女塞给你做妻子?”
  “现在说了。”
  “你说你爱才爱色,绮心姑娘才色双绝,你可想过娶她?”
  “想过。”他承认,觉得此时的她有些奇怪,“现在不想了。”
  真是诚实得令人咬牙!气闷瞪他一眼,她抬手抚上光滑的下巴,“我有没有告诉你,你很厉害,骗得人团团转还能让人抱着大腿感激涕零?你从来都不花心,对姑娘家总是温和地笑,姑娘家喜欢上你,甚至爱上你是件很容易的事。我也是,如果你要我的心,我给。”
  感觉扶在腰上的手紧牢了些,“从小我只寄住在舅舅家里,他是书院山长,我会习字全是他教的。我不知道爹是谁,娘……其实很疼我的,虽然很少与我生活,自幼就把我交给舅舅,可她隔上数月就会来探望我,给我买好多好多村里孩子没有的东西。所以,不管娘做了什么,或成为怎样的人,我都爱她。”水灵灵的眼盯着他,她的视线陷入回忆,“龙图,你现在还想娶我做妻子吗?即便不知道我家有何人?”
  “你认为?”放下药瓶.他在她唇上啄了啄。
  “我认为……是。”迷蒙的眼清醒了些, 定定锁住他。
  “聪明!”
  “我记得你说我的字最适合抄写《金刚艳》,为什么?”当日盯着她的手腕研究,还以为他想折断了看。
  “你说你的字是舅舅教的?” 见她无意动了动,被单下滑露出雪白酥胸,他邪笑,既不阻止也不提醒,“他什么时候教的?你从几岁开始习字?”
  “五岁吧?”偏头想了想,她答。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字不仅秀气,还很……香艳。”
  “啥?”她怔住。
  “就像你的人。”七情不动的眼中全是异亮,他低头在她光滑的脖子上吻了吻,缓缓吟道,“琼枝嫩,颦髯称,脂唇樱桃淡,薄设被儿单,意马心猿,恰似一池秋水通宵展……”感到她的轻颤,贴在肌肤的唇角含笑,“顽洛,你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调戏。”
  摸上她的手腕时没有、行酒令时没有、吻她时没有、抱她时没有,现在……他很想推倒她,忆及背上半尺长的红肿,再火热的心思也冷了下来。
  “咦?”她没有拒绝吗?他突然的停下让她回神,半晌后方明白他……他又在轻薄她了!“你……我……”
  “今晚就在这儿休息,不准回坊里!我会差人告诉伐辐,你抄的东西让他安排别的字师去抄。”把她放在床上,他咬了咬红唇,“我待会叫桑芽来陪你,乖乖休息,保证两天就能好。”
  在他起身要走时,她拉住银袖,“龙图!”
  他重新坐下。
  “我很爱你送的帖子,很爱你说我的字……香艳。”低头觑他,她耳根全红了。他的话,对她算得上是一种肯定和赞美。
  “只爱帖子?”他不满。
  “嗯,也爱……送帖子的人。” 以为他会笑,等了半天却听到一声隐忍的嘀咕,听不清,只得问他,“你说什么?”
  “别再用你的眼睛看我!” 颦髯脂唇樱桃淡,她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很诱人?“我总算知道小五为什么迷在女人堆里了。”也低估了她对自己的影响力。
  “什么?”还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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