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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陈白起深吸一口气,一双清溱的眸子瞥向他,神色第一次对他带上了一种薄锋欲切之色。
  “你拿什么来保证?我不知你为何非要入禁地不可,有利可图,为求所谋?哪怕是拖着这样一副残躯,成事不足。你看中我的价值,想让我帮你,便认为不懂武功的楠衣一同进入会是拖累,你难不成真认为你在我这儿有这么大的价值,我会为了你,而舍弃他?”
  她眼神明晃晃地表示着,你别太自视甚高了。
  楚沧月承受着她的嘲讽与尖锐,他淡淡解释道:“我并没有这样想过。”
  陈白起一听他口气,还觉着自己被冤枉受委屈了?
  “那你想做什么?为何要故意留下楠衣?”
  如今想来,他一开始便心有打算,两人到了禁地后便没打算让她回头再去找谢郢衣吧。
  “陈芮。”
  他喊她名字,第一次有着一种郑重其事的意味,他伸出手,当着她的面没有迟疑地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陈白起没有错过他的动作,心底一颤,颦起眉,表情有些怔愣。
  他这是在做什么?
  随着面具滑落,他的额头、眉眼、鼻梁与嘴唇一点一点都尽数露了出来,只见那张脸已不复原来的年轻紧致,或许还因为中毒的关系,变得十分丑陋逵黑,他微微抬起睫毛,狭长凤眸已是灰翳一片。
  “我没有时间了……”
  苍老沉稳的声音带着疲惫与陌生感。
  “你说,我予你而言不值分文,可是……孤一直在你身上感觉到一种不被刻意渲染的关心,这种关心虽被你一直藏在深处,明眼里看不见,却又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
  陈白起静静地听着他讲,目光没有离开他的脸。
  虽面上并无异样,但心底却不可能没有触动的。
  她曾见识过他的绝世风华,但再次相逢,却变成了这样一副的面目全非,记忆中的美好画面被撕裂,她觉得十分遗憾。
  殒命的毒远比她认为的更厉害,如今他毒素侵体,光从外表看就已是年迈过半,其内在又是如何破败?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她没有否认,虽然她这样做的原因却并不如他所讲那样单纯。
  “孤确信以前不曾与你见过,自是没有这无缘无故的情分在,最大可能是受它人所托,那人……可是孤所识却又打算避之不见的人?”
  陈白起沉默地看着他,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楚沧月见此心底有几分失望,但转瞬又平淡下心情,他道:“你对死地禁地的事情一知半解,却是摸索着前进,对一样自己都不清楚确定的东西想来你心中未必有非得不可的打算,但里面的东西却是孤必须要得到的东西,孤需要你的帮助,事后你可以向楚国提出一个条件,只要无损于国威与朝堂动荡的,孤皆可应你。”
  这句话的信息量倒是有点大。
  他认为陈白起会来这一趟很明显是为别人办事,原因很简单,一来她来死地之前并不知禁地详情,多方打探,自不会因为禁地内的巨大诱惑而来。
  这条推测理论上来讲也是对的,因为陈白起是因系统任务而来。
  二来,他看得出来她的武功路数乃是刺客流,各国各派的刺客皆为上位者效命,她或许是某一方势力请来探路的。
  这条推测也完全可以成立,只是陈白起效忠的并非各方势力,而是虚无缥缈的战国系统。
  总而言之,在楚沧月所掌握的信息中分析,陈芮本人并无过大野心,刺客一向受利、名所获,以他楚国的实力,完全可以满足她任何的狮子大开口。
  他霎时间抛出这样一个令人难以拒绝的诱饵,着实令陈白起有些吃惊,这个承诺不可谓不大,至少一夜暴富,或一日成为人上人皆可轻易达成。
  一个君王的承诺,足可以改变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陈白起静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与楠衣有何关?”
  “孤不想在一个本就危险的环境,还与一个对孤有敌意的人一同进去,别谈那浅薄的信任,光是提防于目前的孤而言便是一项负担。”他倒是直言不讳道。
  陈白起一怔。
  楠衣对他有敌意?
  她对这个倒是感知不明显,不过这段时间白日谢郢衣与禾真上人外出,夜里她常常倒腾查探,两人时常碰不上面,交流也甚少,相信楚沧月与谢郢衣两人亦是如此,那他是从哪里察觉到谢郢衣的敌意?
  唯二两次,她让他去送药,还有最近一次他代她去找楚沧月问话……
  这两次两人倒是单独相处过,具体什么情况她并不知道。
  “这只是一方面,你也是想分离我们,这于你更有利。”陈白起却捕捉到他更深层的意思。
  楚沧月倒是颀常她的聪慧,这小姑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总让他有一种在与一个诚府深沉的同龄人对话。
  “或许吧。”他看她,有几分像在看一个颀赏的晚辈,尤其知道牙索倾慕于她时,他觉得,他这一生已是求而不得,却希望他的亲侄溟儿能够得偿所愿。
  至于谢郢衣,说实话,依他敏锐的阅历来看,这对未婚夫妻着实不太像真实的一对。
  听了他一番话,其实陈白起心底也在思考。
  “在这之前,希望楚王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可以。”
  “禁地内很危险?”
  “七转曲回阵。”他突兀地报出一个名词,又道:“这是鬼谷流传下来的阵法,死地曾与鬼谷有牵扯,如孤所料没错,禁地必也是鬼谷手笔,鬼谷弟子擅阵法与机关,而死地擅药与毒物,危险与否,可想而知。”
  “那禁地与周国有何关系?”她又道。
  楚沧月重新戴上了面具,闻言,银翳眸子淡淡看她:“有,死地族人是曾隶属周国的一支族民,叫金石族,当初周国破城,裂分为西周、东周之前,金命族便奉命前往北漠,于禁地内封存下周国裂变残余的复兴力量。”
  陈白起一震。
  “是什么?”
  “足以改变整个中原战乱局势的存在?”
  楚沧月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却足说明问题。
  “到底是什么?兵器?财宝矿石?还是宝贵的传世书籍?”她追问。
  楚沧月却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思忖再三,陈白起终还是答应了他:“好。”
  其实有句话楚沧月讲得没错,她对他做不到视若无睹,倘若里面当真会发生什么危险,到时候无论是哪一个遇到危险,她都会分身乏术,既是如此,还不如将其中一个放在安全的地方,专注应对其中一个。
  她望着隔着宽垠沙流的另一头,那边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事物,她指尖朝上,以巫力聚焦于指尖,一股巫力幻化成了一只虚幻的白鸟。
  它脱离开她指尖,展翅射出,速度如同白光闪电。
  那厢谢郢衣正一心等着陈白起来接他,他怕会被无意间经过的死族族人给发现,便走到高处的药草田内站着隐蔽身形,如今四周乌漆抹黑,若非特意关注走近,根本不会发现有这样一号人的存在。
  他一直耐心地等着,却觉得时间过得十分缓慢。
  呜——
  忽闻一声尖锐的惊鸣声,他茫然抬头,却觉得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郢衣,等我。”
  是……是阿芮?
  等她?
  她让他等他?
  可他不是一直都在这里乖乖地等着她吗?
  难不成……她不打算回来接他了?
  谢郢衣想到这里,脸色一下变得有些茫然、失落,更多的则是一种被刻画在更深处的了然、执拗与黑暗阴郁情绪。
  楚沧月啊,一定是他对她说了什么吧。
  ——
  禁地
  月色朦胧,夜里的一切景物都是模模糊糊,如盲人摸象,那沙石山冷砣石壁上劈开了一道门,但奇怪的是门并没有锁上,只需用上几分蛮力推动即可开启。
  “这是入门?”
  陈白起上前检查,却找不到需要用得钥匙开启的地方,直接推门就行了。
  她两掌用力,使劲一推,咯吱一声,石门缓慢地朝两边打开,这时一道急风从门内吹出,她立即躲开掩臂遮脸。
  “咳咳……这直接就能进去了?”她半是疑惑半是不信道。
  楚沧月也不曾来过禁地,他上前一看,已有一臂长宽的石门内黑崴嵬一片,冷风阵阵,像森罗万象的鬼怪在其中飞舞妖行。
  “钥匙呢?”
  楚沧月问。
  陈白起拿出了“鱼肠剑”,一柄细长的短剑交到他手中。
  “你认为这石门并非入口?”她看他。
  楚沧月听她这么问,便知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既是不请自来,自当要谨慎几分。”
  他上前,视线十分细致,几乎要将石门用目光摩挲一遍,最后他停顿在一处。
  陈白起顺着他不动的视线看过去,却见推开的石门地面好像有一个凹槽的位置,一开始这个地方被沙石填满了,乍眼之下倒是瞧不出什么,但随着风吹拂过,一层一层地扫荡开来,那个形状奇特的凹槽便显现出来了。
  楚沧月拿着鱼肠剑走过去,撩袍蹲下比对了一下。
  “好像位置不太对得上啊。”陈白起弯下身,站在他身面道。
  那个凹糟倒是像一个正在爬行的蛇型,歪七扭八的,这鱼肠剑细长一根,根本摆不下去。
  “你曾听过这鱼肠剑的来历吗?”楚沧月不慌不忙地问道。
  陈白起颔首,然后在点头之际,忽地明白了他问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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