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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之后王仁成没有再让顾绵去过办公室,而他并没有消停。
  他是班主任,每天和他相处的机会最多。特别顾绵还是班长,有不可避免的交集。
  他不动手,只是对着顾绵笑。
  顾绵有了心里阴影,每当看见王仁成的脸,特别是笑脸,耳边不受控制的嗡嗡响,脑袋下一秒就要爆炸。
  三月的某一天,顾绵自杀,在体育馆用美工刀割腕,被薄矜初发现及时止损,自杀未遂。
  薄矜初哭着问顾绵为什么。
  顾绵说一想到王仁成就恶心,她觉得自己不干净了,再也配不上仙女的称号了。每天同学喊她仙女班长的时候,王仁成看她的时候,她觉得要疯。
  四月份的时候,薄矜初拿着所有存款带顾绵去了医院,顾绵诊断出重度抑郁。
  意味着可能还会有下一次自杀,可能不止一次。
  两人走在桥上,下面是平静的江水,没有船只驶过。
  薄矜初说:“棉花,你走吧,离开这里。”
  顾绵摇头。
  “你走啊,让你妈妈带你走,你爸爸不是马上要调去临市了吗?”
  顾绵还是摇头。
  “棉花,你走好不好,求求你走吧。”薄矜初哭着求她走。
  “我走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顾绵何尝不想逃离,在十三中的每一天,都像是光着身子被人指点唾骂。
  薄矜初,顾绵,王仁成三个人拴在一条绳上,要想丑闻不被公之于众,只有堵住王仁成的嘴。
  一个只活了十几年的人拿什么和活了几十年的禽兽斗。
  要是王仁成不怕死,顾绵永远会被拴住。
  “我不怕,她不敢动我的,你相信我,你走好不好,你走,你走啊,顾绵!你走啊!”她推着顾绵,泪水被风吹干。
  顾绵静静地看着江面,吃力的张开眼睛,双眼失神,只剩眼珠间或一轮,她说:“小初,我很难会快乐了。”
  其实她内心真正想说的是:如果我跳下去,这波澜不惊的江面会为我掀起一点欢愉的浪花吗?
  薄矜初挡在她面前,“顾绵你给我记好了,你没有罪,你从头到尾一点错都没有,该死的是那个畜生!不是你。你要是放弃了自己,只会让王仁成更得意,更嚣张!他会变得无法无天。他犯罪了,他不能逍遥法外的。他凭什么!”
  “别想不开,好好活下去,”她拼命摇着顾绵的肩膀,试图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她见不得死气沉沉的顾绵。
  “十几岁没办法的事情,二十几岁三十几岁总会有办法的,相信我,棉花,”她扳过顾绵的肩,两个人满脸泪水,她乞求顾绵,“你相信我,好不好!”
  薄矜初浑身颤抖,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句什么,“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打完针就没事了。”
  顾绵突然失控,甩开薄矜初,“因为咬的不是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不是你!”
  薄矜初被顾绵吼愣了。
  “顾绵,”薄矜初突然冷静下来,“如果你死了,我就带刀去学校捅死王仁成。”
  如果顾绵死了,她真的敢。
  “如果南城看不到初雪,那就去北城,如果北城也看不到,那就再走远一点。”
  总有一个地方,会给你重生的力量。
  五月的第一个星期,顾绵一天都没来学校,周五放学的时候薄矜初在校门口看到了顾绵妈妈,一位温婉知性的女士。
  她来找薄矜初。
  薄矜初说了顾绵抑郁的事情,但是没说抑郁的原因。
  五月底顾绵妈妈来学校帮顾绵办了退学手续,离开了南城,无人知晓她们的去向。
  仙女班长的神话戛然而止。
  ——
  蕉萼白宝珠被送来的时候过了花期,薄矜初每天都会去看一眼那株山茶。
  今天偶然发现它开花了,它是不是和她一样想主人了。
  顾绵有一句话说对了,她走了,王仁成不可能会放过薄矜初的。
  见者杀无赦,若是不能杀,那就想办法堵上她的嘴。
  薄远进屋一会儿,走出来问:“你妈没回来吗?”
  “没。”
  “那我们要什么时候才有饭吃?”
  “家里还有点冷饭。”
  薄远点了根烟,摇头笑着说:“冷饭怎么吃。”
  薄矜初没笑也没说话,背对着他继续浇花。
  “突然有点想吃苹果。”
  薄远自言自语,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二十的纸币,“小初。”
  薄矜初回头,他甩了甩钱,“你去买几个苹果回来。”
  她接过钱,“买几个。”
  薄远含着烟,拖了张矮板凳坐下,“随便,你自己看着买。”
  “到底买几个。”
  “说了让你自己看着买啊,这么大的人了,买点苹果都不会吗?”薄远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薄矜初放下水壶,起身出去。
  水果店好像是梁远朝每天必去的地方,因为薄矜初又在水果店碰见他了。
  她今天兴致不高,看见了也没打招呼,直接走到苹果箱前面挑选。
  左边一筐苹果长相好看,色彩鲜红,后面一筐明显较丑,还有歪七竖八的纹路。
  薄矜初选了右边的,直觉风吹雨打后的果子才会更甘甜。
  付完钱走到门口,袋子突然破了,苹果滚了一地,她手忙脚乱的蹲下去捡。
  苹果没捡起来,摸到了一只手,又暖又大,触感还不错。
  “不好意思。”
  “有心事?”
  “嗯?”她眼神涣散,好一会儿才聚焦到梁远朝身上,“没。”
  梁远朝抽出手,重新拔了个袋子装好后递给她。
  “梁远朝,我想去你那吹空调。”薄矜初拉着他羽绒服的袖口。
  袖管里的热气,也是梁远朝的温度,悄悄对上她的指尖传给她。
  梁远朝往前走了一步,回头浅笑一声:“我家冬天不开空调。”
  “那...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吗?”薄矜初重新拽上他的袖口。
  -
  省统测的座位是打乱后随机排的。
  虽然只是一场模拟高考,但大家都很重视,透过这一次全省排名,可以让大家心里有个底,自己到底能上什么样的大学。
  饶是陆铁功这样的学生也意外认真,没有在考场里睡觉,哪怕题写不来,好歹抓抓头皮,咬咬笔杆,尽力掰上几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企图赢得阅卷老师的同情分。
  而梁远朝,常年居于第一顺位的学神,做完理综之余,顺带思考了下昨天发生的事。
  冬日的晚霞夹着寒气铺散在水果摊上,昨天的水果摊像仙人下凡摆摊,与周遭隔绝。
  她问:“那...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他答:“不可以。”
  他走远后回头,看到了她失望的样子,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没有一点神采。
  苹果的袋子没拿好,五六个苹果滚的比第一次远。她哭了,泪水模糊双眼,她用手背抹干,捡起一个苹果,眼泪又滚下来,她再抹,再捡。
  最后低着头回家。
  梁远朝一直看着她消失在巷口。
  理综考试结束,打铃,老师示意考生停笔。
  一个监考老师在上面盯着,另一个监考老师下去收卷。
  “把答题卡放到右手边,先收答题卡。”
  良久,老师又说:“把试题卷放到右手边,现在收试题卷。”
  梁远朝坐在第一列的最后一个。
  模拟考的监考员都是本校老师,收卷老师知道梁远朝,收他卷子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卷子右下角有一幅黑色水笔画,是一个少女忧伤的背影。
  老师在心里感叹,梁远朝这个名字,果然名不虚传,别人三小时内题都做不完,他还有空闲时间画画。
  了不起。
  薄矜初浑浑噩噩在家过了两天,假期的最后一天,也是高三统测的最后一天。
  陆铁功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她的号码,约她出去玩。
  她挂了,他继续打来,他威胁道要是她不来,他就去她家门口候着。
  这要是被舒心知道了,她的腿可别想要了。
  按着陆铁功发的地址找去,是一家游戏厅。
  陆铁功亲自站在门口等,后面的张冬瓜、李铁柱窃窃私语。
  张冬瓜遮着嘴,“能让老大亲自接驾的会是谁?”
  李铁柱小碎步挪了过去,“肯定是个女的。”
  “这不废话!”
  “会是谁?”
  “不会是高二那个大波妹吧?”
  “薄矜初?”
  陆铁功唰一下回头,猛的一拍俩人的脑袋,“大波尼玛大波,你才是大波,再说一遍老子撕烂你们的嘴。”
  张冬瓜和李铁柱瞬间蔫了吧唧。
  张冬瓜着实觉得委屈,“不是他自己说的嘛。”
  “说响点儿让我听见。”
  张冬瓜屁都不敢放了。
  薄矜初一路慢慢悠悠晃过去,到游戏厅门口的时候比跟陆铁功说好的预计时间足足晚了二十分钟。
  冬瓜和铁柱的耐心值即将消磨殆尽,陆铁功的表现令人意外。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不耐。
  若是平时谁敢让他多等一分钟,他一定脱下手表砸在对方脸上,让他睁开狗眼看看清楚。
  两人相视无言,心里默默达成共识,老大认真了。
  这薄矜初到底有什么魅力,一上来就怼学长,说话不好听,还不会撒娇,最重要的是对于跟陆铁功一起玩,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
  所以,老大看上她那一点了?
  李铁柱的解释是:征服欲。
  陆铁功看见来人,赶紧笑脸相迎:“学妹,来的挺快。”
  “我也不学,叫我名字。”
  “得,薄矜初。”他记得第一次正面接触,她说他不学,所以学长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不适合。
  “你这头剪的不错。”薄矜初挑眉道。
  陆铁功摸了摸发顶,平头扎手。
  “进去玩吗?”他问薄矜初,转而回头对张冬瓜喊:“冬瓜!准备钱。”
  “不去。”
  刚掀开门帘的冬瓜止步,不知所措,“到底玩不玩?”
  张冬瓜这人真没胆,被女的瞥一眼就怂,还是个学妹。
  陆铁功让冬瓜回来,“那就不进去玩了,要不我们去吃饭吧?”
  他看了眼昂贵的电子表,“快十一点了。我知道岑山街上有家西餐厅特别好吃,我们去吃牛排吧。”
  此话一出,冬瓜和铁柱惊的下巴都掉了。
  陆铁功有钱,大家都知道,他喜欢撩学妹,大家也知道。给学妹买点零食,送点小礼物很正常,但是从来没见他带谁去过那个昂贵的西餐厅。
  07年的物价还很低,而那家西餐厅最便宜的牛排当时也要一百多一份。
  两个人各点一份牛排,再点个饮料、小食或者甜品什么的,随随便便一顿就能花上个三四百。
  “我不饿。”
  薄矜初家里不富裕,加上薄远会赌博,舒心不工作成天搓麻将,她从来没有吃过一顿好几百的饭,甚至从来没进过西餐厅。
  除了从电视里看到的左叉右刀,除此之外她对西餐的礼仪一无所知。
  没人知道穿着美丽公主裙的洋娃娃,其实里面填的是破烂棉絮。
  “那...”陆铁功挠头,骂了句操。
  薄矜初施施然抬眸看他。
  “我不是骂你,我...骂冬瓜呢!”
  “......”
  冬瓜委屈,他招谁惹谁了,还莫名被打了头。
  薄矜初朝陆铁功勾了勾手,他屁颠屁颠跑到她面前。
  “谁给你的号码?你要不说,我当场给你拉黑。”
  “说!”他表情复杂,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教务处偷来的。”
  没脑子的东西。
  教务处里的资料收集的都是家长信息,幸好薄矜初当初填了自己的号码,不然陆铁功的电话就打到舒心那里去了。
  薄矜初当着陆铁功的面把他的号码加入黑名单。
  “诶诶诶,不是说了就不拉黑了吗?”
  “不说拉黑,说了也拉黑。”
  “操。”
  因为陆铁功一句气壮山河的操,薄矜初甩脸走人。
  倒不是真生气,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罢了。她对陆铁功这样的人没兴趣,和他多呆一秒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周日街上的人不多,尤其接近饭点,薄矜初从大道拐进后街口的时候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
  那人跟的不紧,兴许刚好同一条路走而已。
  已经进入后街区域,邻里皆认识,随便一喊都有人回应。她没太在意,只是稍加快步前进。
  穿过很多条巷子,还差最后一个十字口就到家所在的那条街了,身后那人还是没走。
  本想着拐过去跑一跑,冲进家门就没事了。
  谁知,薄矜初刚跨出去,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睽违已久的身影。
  作话:来啦来啦!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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