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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嘉赐这一日在九凝宫待到很晚,直到青仪反复来催了几回常嘉赐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回来的路上他一直捏着脖子上的护身符,明明是漆黑无垠的夜,他却像沐浴在明媚的艳阳下一样,只觉四面八方都是鲜亮的。
  不过回到片石居后东青鹤却还没有回来,青越说蘼芜长老很有可能被劫去了偃门,门主同几位长老正商议着何时去偃门救人。
  “切,浪费时间……”
  常嘉赐暗暗翻了个白眼儿,低啐一声,直接把青越挥退后就径自睡下了。
  不同于诸事繁忙的东青鹤,常嘉赐今儿个特别高兴,总觉得像是放下了一直盘桓于胸口的大石,他甚至想等东青鹤回来跟他说说话,或者挨着对方听他啰嗦些也好,将自己轻快的心情分享给他。不过,不需几个翻身,常嘉赐却先一步进入了梦乡,做了一个特别美的梦。
  他梦到父母并没有死,常家也没有败,连棠如愿的上了京,常嘉熙则在那一年里找到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如意郎君,在她风光出阁那日,前来迎亲的队伍撞上了前来报喜高中的队伍,一派艳红的锣鼓喧天里,那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远远而来,一把将自己抱上马背,依着他的耳边温柔的笑着说。
  “嘉赐,我回来了,以后,我们再不分开……”
  第九十六章
  就在常嘉赐好梦正酣时, 有人推开了屋门, 不一会儿一团温热躺在了他的身边。
  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依稀醒转的常嘉赐并不似以往那般不耐暴躁, 反而迷糊着睁开眼, 对着才在梦里见到的那张脸露出了一个纯稚的笑容。
  东青鹤被那神情晃得呆然, 又听常嘉赐低低呢喃了句,紧跟着一愣。
  “你说什么?”东青鹤问。
  常嘉赐直视对方, 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以后真的可以一直不分开吗?”
  那眸光潋滟又热切, 比窗外的银月还要闪亮,让东青鹤望之沉溺。他一时辨不清常嘉赐是在说梦话还是真的醒了, 但是东青鹤能感觉得出对方问得就是自己。
  东青鹤伸手环住他的腰, 凑过去软声道:“可以, 只要你不想和我分开,我们就一直不分开……”
  常嘉赐笑得更深了,竟先一步贴近亲在了东青鹤的唇角,凉凉柔柔的唇瓣像坠在花叶上的露珠, 鲜甜清香。
  东青鹤微微侧头, 在常嘉赐退开的时候追吻了过去, 唇舌交缠,原本只打算睡前稍稍温存一下的心思却不想越吻越起了火。
  东青鹤不是一个纵欲的人,相反他可以说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修士了,不然这上千年的独自修行他又是如何度过的?这么久以来东门主也不过只有和常嘉赐有过那么一次而已,可也就那么一次,足以让东青鹤万分留恋食髓知味, 以至于才间隔了两三天他就有些忍不住了。
  这种念头才在心里划过,旖旎的热度却跟着蔓延到了他的周身,不知是不是东青鹤的错觉,他觉得自己的丹田处又烧了起来,那种修为在气脉中流窜的饱胀感在稍歇不过几日竟又卷土重来了?
  而感知到落在唇上的吻渐渐有些变味的常嘉赐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给予对方直接的拒绝,他甚至反手搂住了东青鹤,默许了那人即将要对自己所做的事。
  那一刻不同于以往,常嘉赐是真的单纯的愿意和东青鹤亲近,不为任何有的没的,没有阻碍,放下那些扰人的恩怨情仇,只想和他在一起。
  东青鹤似乎也感觉到了,心里一烫,原本还存有的顾忌也抛却到了脑后,一手掐着常嘉赐的下巴让两人吻得更深,一手则慢慢探向对方的腰腹处,从那内衫下摆里潜了进去。
  只不过这手才摸到那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暧昧醉人的气氛就被一阵慌乱的脚步所打破了。
  听那动静就知道来的是青仪,这还是几位小厮第一次夜半直入主院内。
  东青鹤心知有异,十有八九又是魔修作了什么乱,不等对方开口他就出声问道:“怎么,?”东青鹤说话的嗓音沉稳依旧,在外头的人想必半点都猜不到此刻他们的东门主气息粗喘眼带欲色,圈着常嘉赐的手臂胸膛还有某些地方都绷紧坚硬的快要爆裂了。
  可是待青仪的下一句话道出后屋内的二人就再无任何继续的心思了。
  青仪道:“门主,方才门内分派到九凝宫的日部弟子前来禀报说……说妘姒长老不见了。”
  “你说什么?!”
  话落屋内的门就被从里头一把打开了,常嘉赐站在门边,幽幽的月色映出他半敞的衣衫,面色隐约还带了一丝绯红,可是那双眼内的迷醉却褪了个一干二净。
  他瞪着面前的青仪,紧张的问:“不见了是何意?人去哪里了?不是让那些人好好看着的吗?”
  青仪这些时日天天跟着常嘉赐往返在两边,自然晓得他对那长老的看重,也不敢怠慢地说:“听他们说是有好好看着,但是两个时辰前不知何故那些守在门外的弟子都昏睡了过去,方才醒来才发现到门里的长老没了踪影。”
  “好好的怎么昏睡过去?莫不是九凝宫有人要害她?!”
  常嘉赐听罢,什么都顾不得思量,抬腿就要往外冲,被匆匆赶出来的东青鹤一把从后头抱住了,张开手里的外衫一道将人裹了起来。
  “嘉赐!嘉赐!你先别急,”常嘉赐把不停挣动的常嘉赐困在怀里,转头问面前呆滞的青仪,“日部的弟子呢?九凝宫其他人可有事?”
  青仪回神:“九凝宫其他人都无事,不过日部的弟子在屋内发现了魔修的气息,他们着了宫内的人来传信,其余的都跟出去找妘姒长老了。”
  “幽鸩……是幽鸩,”常嘉赐面如金纸,“幽鸩一定知道了我同她的关系,所以才对她下手的,是我,是为了我……”
  东青鹤见他那模样,刚要安抚,又要让青仪找哲隆再加点人手找人,外头却又急急忙忙跑来了两人,一个是青越,一个是被吩咐陪在妘姒身边的木部女弟子。
  “可是有消息了?”常嘉赐焦急道。
  女弟子点点头:“他们发现了妘姒长老,在醉倚山……”
  “谁同她一道?人可是还好?”东青鹤问。
  女弟子看了眼东青鹤,又向恍惚的常嘉赐瞥去,顿了下道:“没人同她一道,长老她……她……”
  东青鹤一听这话就知不好,一个不察已被怀里的人遁出,就见常嘉赐跟只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常嘉赐连鞋也没穿,头发还是披散的,衣裳凌乱的挂在身上,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倏忽间就飞到了那里。
  一眼看到了日部的几个弟子,他们围拢在一处小坡上,靠近了又发现,原来几人正中还躺着一道身影。
  那靛蓝的纱袍是常嘉赐最为熟悉的,傍晚的时候他还倚在其上,可此刻却铺散在地,沾满了泥灰。
  常嘉赐脚下一软,险些从半空栽下,硬撑着一口气才落在坡上,顿在那里竟不敢往前走了。
  日部弟子回头发现了他,有人想说话,见了常嘉赐的模样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彼此对望,皆低下头慢慢的给他让出一条道来,也让常嘉赐看清了里头的情形。
  躺在那里的人如他所想一样的穿着靛蓝长袍,只是不同的是,那人的胸口到小腹处被两根手臂粗的藤条所穿过,从心口进,自丹田出……殷红的血浸没了身下一滩黄土,这也是那些日部弟子不敢挪动她的原因。
  显而易见,妘姒长老受了重伤,回天乏力。
  常嘉赐又走了两步,扑通一声在她身边跪下了。
  他张了张嘴巴,竟然发不出声,还是地上的人似有所觉,原本已无力垂落的眼睫竟然轻轻地动了动,困难地抬起了眼皮。
  见到面前的人,妘姒微微笑了。
  嘉赐……
  她已说不出话,只能从那开合的唇边勉强分辨出她的意思。
  对不起……
  我食言了……
  常嘉赐不停摇头,伸手去擦她嘴角流下的血。
  “姐姐,姐姐,你别这样,我们说好的……我们说好的,你不会留我一个人的,你再给我点时间,我可以救你,我一定可以救你,这不算什么,我有办法……”
  说罢他就要跳起来去找些什么,可是袖口却被一个微弱的气力给扯住了。
  妘姒混沌的眼里显出点点悲伤。
  不要……那样做。
  她一字一句对嘉赐道,像是早就明了了嘉赐的想法。
  我不想……你那样,我只想你……好好活下去……答应我……答应我……
  妘姒的眼神已经涣散,然抓住常嘉赐的手却分外坚持,坚持得常嘉赐半点都不忍心违逆和挣脱。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听着他的保证,妘姒似乎终于满意了,她转眼望向随之而来的东青鹤。
  谢谢你……东门主……
  妘姒又转向常嘉赐,笑容渐深。
  也谢谢你……嘉赐。
  这辈子……能和你重遇……姐姐已经够了……
  说完这两句,她沉重的眼睫终于再支撑不住,缓缓垂落而下……
  于此同时,只听常嘉赐爆出一声凄厉悲戚的大叫,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也将身后的东青鹤骇了一跳。
  东青鹤原本上前想要拉常嘉赐,甚至劝慰他两句此生缘分已尽,但未必下辈子不能相见的话,却不想回头发现妘姒的周身正散出莹莹绿光……那是魂魄的颜色。
  妘姒的魂魄在飘散……妘姒的身影也在变浅,跪在那里的常嘉赐哭喊着伸手去抓,可任他如何努力,握到的却始终是一片虚空,只能任由那面前的人一点点化去,所有的所有全都消弭在风里……
  永世不见。
  ********
  东青鹤接过青仪手里的安神汤,将人挥退亲自端着进了内室,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靠坐的窗沿的身影。
  自那日过去已经三天,常嘉赐未哭未闹,只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坐着,一手捏着脖子里的护身符,一手则捏着一段染了点血色的藤条,遥望远处。
  感觉到有人来到身边,那人也不回一下头,东青鹤无奈叹气:“嘉赐,你睡一会儿吧?”
  常嘉赐恍若未觉。
  东青鹤将碗搁在一边,捋了捋他鬓角散乱的发丝,从背后把人抱在怀里:“偃门的地形图已绘制了六成,你再等几日,几日后我一定带人把幽鸩拿下,好不好?”
  东青鹤说完心还是有点提着,直到察觉常嘉赐紧绷的背脊松缓了一点,然后整个人都靠向了他的怀里,东青鹤的心才放下了些。
  常嘉赐转身把脸埋在了东青鹤的怀里,就像汲取什么温暖一般,伸手牢牢地抱住了他。
  东青鹤回搂着对方,两人便这么相拥着一言不发,也不知坐了多久,常嘉赐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下来,蜷起的手也失了力道。
  东青鹤又细查了片刻,确认常嘉赐是真的睡着了后,这才小心地把人抱到了床上,顺带抽走了他手里的藤条。
  外头有人影闪过,东青鹤回头发现是青仪,拉过被子覆上常嘉赐,东青鹤转身走了出去。
  青仪在外头小声道:“门主,破戈长老寻到了蘼芜长老的踪迹。”
  东青鹤颔首,随着他去了霞举殿。
  破戈的确发现了蘼芜的踪迹,在一处不甚起眼的山坳里。
  “……我在那里头来来回回巡查了三次才确定是蘼芜的气息,还有地上被人抹去,但依稀残留施过炼魂阵的痕迹,”破戈道,“虽然话不中听,但我觉着,蘼芜长老该是凶多吉少了。”
  “炼魂阵?魔修为什么要吸蘼芜长老的修为?是否和杀死妘姒长老的人乃一伙?”哲隆在旁问道。
  “门主怎么认为?”破戈看向东青鹤。
  东青鹤则看着手里的藤条,半晌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吗?”哲隆奇怪,“蘼芜是被魔修所杀,妘姒也是啊。”
  东青鹤道:“妘姒是被妖修所杀……这藤条你们忘了?当日有人用这个对付过九凝宫的人。”
  哲隆记性不好,但是破戈却记得。
  “是那回……劫刀的时候,竹死岛的人用的就是藤条!”当时常嘉赐还是花浮,他和一个叫迷闺的人一道出现的,“杀死妘姒长老的是……竹死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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