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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琅正在同青仪说话,见了他果然迎了上来。
  “门主还有事儿要忙,他让我先回来给你熬药。”
  常嘉赐瞥了眼他手里端着的碗,这回竟未啰嗦,直接拿过一口灌到了嘴里。喝完后,常嘉赐说:“我要出去一趟。”
  天色已是不早,常嘉赐还要离居,青琅自然要问。
  常嘉赐说:“我想去日部,有事同金长老相询。”不管妘姒在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常嘉赐在意,若是那方子真有生肌塑骨的奇效,常嘉赐不介意多费一些功夫为姐姐去讨来,哪怕要让他做低伏小也没干系,至于她到时乐不乐意用,一切随她。
  结果话说出去却见青琅容色一抽,支吾了一下道:“嗯,日部现下……有些忙。”
  常嘉赐一眼就觉出问题:“发生了什么事?”
  青琅似还想隐瞒,然而常嘉赐的下两句便让他没了话说。
  “你不告诉我,就以为我没法子自己去看了是吗?这出片石居的山道即便高耸入云,但又没有装栅栏,我想下去还不容易?”
  东门主可是千叮万嘱过要青琅看顾好这位祖宗的,就怕他出了什么岔子,常嘉赐这明显带着威胁的话一说,青琅只有无奈道:“是金长老……他、他遭了暗算。”
  “什么?”这倒让常嘉赐意外,想到昨儿才有几个修士出了事,他问,“金雪里也是被人割了脑袋?”
  青琅连忙摇头:“不,金长老还活着,但他中了毒,正昏睡不醒由弟子救治呢,门主也赶了过去。”
  想也知道,这青鹤门前一段日子又是走水又是死前长老的频频出事,防御早已固若金汤,加之这两天非常时刻,几位掌门还都在门内未走,此地的护卫比以往更多了不少,这外头人选了这么个时刻想对门内人下手,本该是多么不易,却没想到还是成功了,与其说是外敌强悍,倒不如说是门内有内贼。
  而且这儿不还有两个现成的恶人关着吗,一魔修一妖修,得天独厚的怀疑对象。
  想着那些掌门围聚在一块儿暗忖要怎么审问自己和沈苑休,常嘉赐的笑容就凉了下来。
  “我看不如我现下就过去,也省得你们门主一会儿还要亲自来一趟。”常嘉赐不快道。
  不过这一次他却是真猜错了,听着青琅的话常嘉赐还有些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人已经抓到了?是谁?”
  青琅说:“是鱼邈,是他给金长老下的毒。”
  常嘉赐一呆。
  ……
  常嘉赐一到星部刑堂,就见眼前一片热闹。
  东青鹤同秋暮望坐在高位上,几位掌门则坐在下首,正中鱼邈被符川压着跪在地上,两旁还立了不少星部和日部的弟子,那位宋师兄也在其中。
  常嘉赐站在最外头,明明不甚起眼,然而他一出现,堂上的东青鹤就敏锐的看了过来。
  见到对方出现在此的东门主有些意外,不过刚要起身就被隔着纱帽的常嘉赐狠狠瞪了一眼,东青鹤又不得已的坐了回去。
  此时外头走进一个穿着浅蓝弟子服的,秋暮望问他:“查验清楚了没?你们长老所中何毒?”
  那弟子是金长老的徒儿,昨夜金雪里来给东青鹤诊治的时候常嘉赐还见过他跟在金长老身边。
  对方道:“弟子堪阅多方医书,终于有所眉目,这毒名为‘风沙’,无色无味,乃由符咒所下,点起之后一里内嗅闻其烟便可中招,中毒之后先是眼下发黑、浑身虚软无力,紧接着便内力溃散,骨血凝结,四肢僵化,待到最后……”
  东青鹤将目光从常嘉赐身上转了回来,听弟子犹豫,催促了一句:“说。”
  那人咬牙道:“待到最后,整个人便会变得浑身极硬极脆,稍有不慎就……碎成齑粉,就像风过沙扬,故而得名。”
  此话一出堂内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东青鹤又问:“此毒到毒发有多少时间?可有解药?”
  那弟子苦着脸摇了摇头:“十、十二时辰……解药许是有,但这毒本就罕见,弟子找遍典籍只能查到其征兆,却没有发现解药的踪迹。”
  “问他要,毒是他下得,他一定有解药!”
  听罢那弟子的话,日部其他人喊了起来,一个个瞪向符川手里的鱼邈,眼神都要喷出火来。
  “休得喧哗!”符川低喝一声,看向堂上的秋暮望,“听我师父问话。”
  秋暮望待四处静下后才开口对日部的另一位弟子道:“你之前进门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看见我师父倒在炼丹房中,一个黑影自偏门处逃走,我追了过去,然后就把人抓住了!就是他,是鱼邈给我师父下的毒!”那弟子边说边指向鱼邈恶狠狠道。
  “我……我没有……我没有……”面对两旁射来的怨愤目光,鱼邈害怕的辩驳显得如此无力,他一张小脸忽红忽白,眼睛都肿成了核桃,“我没有害金长老……我是听见他的叫声才进门的……”
  “你说你没有害他,那你为何要逃?你去到日部又是为何?”东青鹤的声音还算温和。
  鱼邈抿着嘴巴,大大的眼睛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欲言又止的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若在我九凝宫,这般嘴硬的弟子,只有用刑了。”座下的花见冬忽然开口道。
  “去他住处搜一搜也可,若还有那毒符在,便可抓他个人赃并获。”一边才死了掌门的羊山派长老也跟着说。
  秋暮望的回答是冷冷瞥过去一眼。
  下头的符川道:“我师父早就派人去他的住处搜查过了。”
  一听这话,人群外的常嘉赐皱起了眉。
  东青鹤问:“搜得如何?”
  符川摇头:“回门主,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
  没有发现却并不代表这毒就不是鱼邈下的,他在日部被人被抓个现行,此刻又不肯开口分辨,若想就这么逃脱罪名也实在牵强。
  秋暮望的手在桌案上轻轻敲着,似在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审。
  “我方才也问了哲隆长老,他查探了门内各处,并无外人入内的迹象,”秋暮望说着,又转向了鱼邈,“我再问你一次,你去日部做什么了?或者,是谁让你去的?”
  鱼邈怕得肩膀都缩了起来,整个人抖若筛糠,嘴里发出小狗一样的呜咽声,然而等了片刻,他却还是不说话。
  东青鹤望向他:“其他事我们可慢慢再议,若你知道这‘风沙’的来历,或者有解药的消息,哪怕一点点也可先告诉我们,你难道想看着金长老就这么药石无医吗?”
  “我不想,我不想……”鱼邈连忙摇头,“我想救长老,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说着说着他又哭了起来。
  听着那可怜的抽噎声,堂内沉寂半晌响起了秋暮望冰冷的声音。
  “拉下去,先打五十鞭,他若不说,再加二十鞭,要还是不说……”
  秋暮望转向符川,符川了然的点头,一把将鱼邈拖了出去。
  远处的青琅看看那个不停挣动的瘦弱少年,又看看常嘉赐,以他平日所察,他以为常嘉赐和这小弟子的关系还算不错,也许对方也许会出手相救。结果青琅遗忘过去对上的就是一张无动于衷的脸,常嘉赐看着被拽走的鱼邈,连姿势都未变一个。
  青琅低声说:“星部的鞭子可不一般,是打不死人,但却能活活把人疼死,就那小弟子的修为,二十鞭就足够他在床上躺一个月了。”更莫说五十鞭,七十鞭了。
  常嘉赐没说话,只默默看向了堂上的东青鹤。
  东青鹤的脸上也有犹豫,但他既然将星部交由秋暮望所管,便是相信秋长老的判断,他以前不会指摘,现下在那么多人面前,自然也不会。
  不一会儿果然听见鱼邈的哭声响亮了起来,同时还伴随着噼里啪啦地抽打声,在静谧的殿内显得十分刺耳。
  十下、二十下、三十下……待抽到四十下的时候,鱼邈的嘤咛已经渐弱得时有时无了,空气中飘散出淡淡的血腥气,
  常嘉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那羊山派的长老又道:“虽然金长老中毒的手法同我们福掌门还有游天教的万教主有所不同,可事发时间如此蹊跷,我们也不得不防。要我看,他若不说,我们也不该如此耗着,或许查查那小子近日和门内其他人是否有什过密的往来会有些别的收获。”
  这话一出,殿内人的视线都止不住往座上的东青鹤瞟去,前几日常嘉赐和鱼邈一道在路上闲逛的姿态可是被不少弟子看在眼里,真要查的话,常嘉赐自然难逃干系。
  东青鹤在各方注视下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他之前对常嘉赐多方照顾,因为混沌巨兽之事在前,救人的是他俩,旁人也轮不到说话,然眼下事关金长老性命,他们又没有其他线索,招常嘉赐来问问也算理所应当,东青鹤要在此时说个“不”字,这庇护之心就显得太过突兀了。
  常嘉赐看着远处那人,东青鹤也在看他,两人对视片刻,东青鹤的眼里闪过一丝温软,刚要开口,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冷喝。
  “……我辰部的弟子自然是和辰部有所亲近,按你的意思,难道要让我部内的人一一过来受这鞭打盘问才算作数?!”
  话落,一道白影倏忽飘至,负手而立,倨傲地看向那说话的羊山派长老,看得对方脖子都缩了回去。
  正是慕容骄阳。
  慕容骄阳冷哼一声转向那头的秋暮望,不快道:“让符川住手!”
  秋暮望对于被这样当面驳斥眼露不虞,不过两人在僵持片刻后,他还是低唤了一声弟子。
  没一会儿符川就提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回来了,啪嗒一下,将其仍在殿前。
  秋暮望道:“慕容长老,你可是能从他身上问出些什么来?还是你知道是谁害的金长老?”
  慕容骄阳抬了抬下巴:“我不用问他,我也不知道是谁害的,我只晓得不是我辰部弟子所为。”
  秋暮望皱眉:“单凭你这一句话可不行。”
  慕容骄阳向前走了一步,来到了鱼邈身边,淡淡瞥了那半死不活的人一眼,点头:“好,那我便替他作保,是我想找金长老要些草药,就派鱼邈去到日部的,至于他为何会撞上别人下毒,这我可就不知了。”
  “骄阳……”
  这话让东青鹤都忍不住出声提点了一句,慕容骄阳挡在鱼邈跟前的步伐却是不闪不避。
  秋暮望顿了一下,又道:“慕容长老可是确定了?即便此事与鱼邈无关,那么前两日,我星部曾被人无端闯入,而那来者的气息竟与鱼邈一般无二,慕容长老对于此事可有何解释?难不成我星部也是你派他来的?”
  秋暮望话是问慕容骄阳的,然而视线却直直转向了殿外的常嘉赐,一下就看进了他的眼里。
  慕容骄阳狭长的眉头一蹙,悄悄瞪了一眼地上的人,抬起头时的目光已回复了傲然。
  “不错,也是我。”
  第六十五章
  慕容骄阳这么横插一档, 虽是空口无凭, 但以他在青鹤门内的地位,秋暮望和东青鹤不至于让他下不来台, 常嘉赐明白, 这事儿无论后续多难收拾, 但面上,鱼邈这条命算是被保下来了, 也不知那个笨蛋是如何能入慕容长老法眼的。
  常嘉赐觉出已有不少人发现到了自己的出现, 在确认藏在鱼邈那儿的物事没有被人搜出后,他暂且放下了心来, 看了眼堂上的情况, 他悄悄退开一步, 打算先行离开。
  那头东青鹤的目光很快就追了过来,看看常嘉赐,又盯向两旁的青琅和青越,示意他们要安稳地把人送回去。
  金雪里遇袭, 青鹤门内的防备比以往都多了一倍, 到处都是来往巡逻的弟子, 常嘉赐这么大喇喇的带着东青鹤的小厮自大路而过,受到的瞩目也就可想而知了。
  常嘉赐觉得有些烦,便转而抄了小道。青琅想说点什么,却被对方不耐地忽略了。
  自从伏沣被撤了长老之位,水部不少弟子就去了其他七部,那时未去的, 在伏沣丧命之后,也不得不走了,所以相较于别处,地已没了常嘉赐当日进门时的喧嚣热闹,偌大的院落空空荡荡,只除了有巡视的弟子间或路过,查一查角落没有异象便又匆匆走了。
  而这般冷僻之处,在如此非常时刻就显得颇为方便了,所以常嘉赐才途径水部的后屋时就觉出有些不对,之前说了,他的修为虽落了个干净,但是神识倒比以往更为通透,两边青琅青越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常嘉赐的步伐却已经停了下来。
  不过不等小厮疑惑,忽然两道针尖般的冷光自远处飞来,打在青琅和青越的后脖子处,让他们二人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看着倒在那里的两道身影,常嘉赐心内一惊,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警惕地向暗里的一处看去。
  “有胆儿拦人,没胆儿出来吗?”常嘉赐冷冷的问。
  他话刚落,一道高大的人影渐渐凭空显来。
  常嘉赐心内对于来者的身份有些思量,只不过他以为对方会派个喽啰过来办事,亦或是像迷闺那样的妖修代之,结果真看到了他本人出现了在这里,常嘉赐还是震然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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