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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交战一触即发,阵前说再多似乎也没有意义。难道在此揭穿前朝人的阴谋?村民会相信?
  君瑶欲言又止,而明长昱也沉默着。
  明昭切然上前,扬声道:“你们可知道私自采矿的罪名?若是你们迷途知返,侯爷或可向朝廷请奏,减轻你们的罪行,甚至可让晋县重回正轨。若尔等执迷不悟,一味助纣为虐,只怕死罪可逃,活罪难免!侯爷体恤尔等受蒙蔽,被崔家人和前朝逆党欺骗,法外容情网开一面,千万不要不识好歹!”
  话音一落,对面的村名果然稍有松动。就在此时,有人怒喊道:“别听朝廷狗官胡言!晋县受天灾时,朝廷没有理会我们的死活,是崔家人给了我们一条活路。开矿有什么不对,凭什么朝廷要把持矿产不让百姓开采?不采矿难道要活活穷死饿死?好不容易有了好转,现在朝廷却要来清算,将我们赶尽杀绝,甚至要捉拿杀害我们的血亲,天理何在!”
  方才有所松动的村民顿时群情激奋、同仇敌忾!
  明昭压抑住怒火:“私自开矿还罪不至死,若你们当真听信谗言,就与逆党无异!”
  谁知对方毫不理会,有人怒喊:“捉住对方头领,让朝廷给我们一个交代!”
  一声令下,开矿的青年壮丁村民手持武器冲杀而出,连前头的妇孺老人也冲在了前头。 交战终于被点燃,这里多拖延一分,李青林和前朝暗卫逃脱的可能性越大。明长昱的侍卫平日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此时却是投鼠忌器。村民们如倾巢而出的兽类,充当了那队后方前朝士卒的盾牌。明长昱等人严守阵型,防守为主,进攻为辅,一行人卫守如铁桶,将几批围攻上来的村民击溃大散。
  顷刻之间,血流遍野,染红了这深山雾色,浸湿了脚下冰冷的泥土。
  对待这样顽固的村民,明长昱等人虽有所顾忌,却不是丝毫没有办法。前行的村民疯狂地厮打进攻,都被明昭等侍卫夺走武器,刺伤右手和腿脚,这些村民大多务农,这两年开矿,没有受过特殊的训练,本就进攻得毫无章法,一旦武器被夺且还受了伤,战斗力就大大减退,不能成为祸患。
  一番交战还未结束,被村民挡在后方的前朝兵卒列好队形,架起□□、箭矢,扑天的箭雨随之而来。明长昱挥剑如雪,所有侍卫带起剑阵,阻挡箭矢,兵器交接之声如惊雷般不绝于耳。 君瑶虽有明长昱与其他人庇护,但毕竟身手有限,一支利箭狠狠刺入小腿,她咬牙跪地,一瞬间又被明长昱拎了起来。
  就在此时,身后的阵法中与传来刺耳雷鸣声响。明长昱立即观察阵中情况,心头一凜。看来李青林和那百余名暗卫很快就会找到破解之法,将要出阵了,届时他与君瑶等人,便是前有士卒村民,后有暗卫追击,恐会转攻为守,形势十分不利!
  他当即下令:“撤,明昭前方探路!”
  明昭立即会意,杀出一条撤退的血路,同时指挥人断后,道路疏畅后,对明长昱喊道:“侯爷!”这样的配合几乎心照不宣,明长昱将君瑶打横抱起,立刻突围而出。
  刀光剑影危机重重,身后的箭矢紧追而至,排列成队的士卒立刻分散开来,从四面八方追捕围攻。
  明昭等人从各方阻挡敌方围追堵截,明长昱提气而走,脚下生风。柳镶则在前方开路,顷刻之间,杀出一条血道来。
  这深山里,山石嶙峋,草木交错,雾气缭绕笼罩,阴沉沉的气息令人压抑难耐。何况此地被开采了两年之久,到处都是裸露且深不可测的矿洞,道路崎岖难走,稍不留神就会坠落矿坑中。追兵在此盘桓许久,比他们更熟悉地形和道路,若是一味躲闪奔逃,总有精疲力竭的时候。
  明长昱不可能没有善后的安排,他要争取时间,为后续的援兵争取最好的时机。方才那阵中的形式已和起初的不同,而李青林也没有第一时间出阵,明长昱推测,若非是李青林找出了破阵之法,便是他安排的人已经陆续赶到,拖住了李青林等人!
  一行人如离弦的箭,冲破堵截,眼看身后的追兵已经被甩在后面,危机暂时缓解。明长昱这才停下了,看了看君瑶的脸色。
  她始终沉默不言,哪怕受伤流血也不曾呼过痛。他粗略地检查了她中箭的地方,必须尽快处理,否则深及筋骨。极目远眺,前方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蜿蜒到山脚,山下无数个洞口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明昭说道:“这或许是村民们挖的矿洞,里头有他们的生活器具,暂且可以躲避。”
  山道崎岖,后有追兵,能暂且有蔽身之处当然是好的,可惜明长昱向来警惕,那矿洞当中若是另有玄机,只怕会让所有人身处险境。他将君瑶抱紧,即使隔着衣物,他也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在缓缓地上升,他额头贴近她的额头,果然是滚烫。他捧着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小幺,别睡,接下来,我还有很多事要与你说清楚。你不想知道吗?”
  说着,用眼神示意明昭等人前去打探情况。
  铁桶般的队形再一次集结,明昭与柳镶前往矿洞。
  君瑶蜷缩在明长昱的怀中,神智清醒着,却无法控制地浑身无力。她深吸一口气,缓声道:“你要怎么说?在这里说,还是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说?”
  明长昱神色坚定,说道:“等尘埃落定,我再告诉你。”
  君瑶昏昏沉沉,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思绪却纠缠复杂得如千丝万缕——君家的浩劫,父母的离世,兄长被流放,从蓉城到京城的漫长过往,一切快闪如弹指一瞬。到今夕这最后一役,兄长可能变节,如今将她搂在怀里的人,很有可能是将他们一家推入火坑的人……
  清醒时,她恨不能与他并肩作战,给他一个痛快的交代。而意识模糊时,心里的真与恶,才不受控制地挣扎而出。她想质问他,想离开他——可他是明长昱啊!
  是蓉城初见时,月下垂钓的明长昱,是为她种下醉芙蓉的明长昱,是一路相守的明长昱,是与她并肩同行的人,更是将她放在心上,最爱她之人。即使到了如今这般水深火热之时,即使明知她可能被李青林挑拨离间之时,他依旧不离不弃,紧紧地拥着她,毫无保留地接近她,保护她。
  他俯身吻她的额头:“别睡,等我为你处理好伤口,我带你去见你最想见的人。”
  她握住他的手,干涩地笑了笑,迷蒙的眼睛重现几分清明。她在经历万千的挣扎矛盾后,依旧愿意相信他。
  明昭与柳镶探路回来。那矿洞果然是开矿村民们的,村民们都被带出去为李青林等人做盾了,洞中没有人。此刻那看似危险的地方,或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众人立即入了其中一个山洞,在里头发现了床铺、衣物药品和其他用品。明长昱将君瑶放到床上,撕开她的衣襟,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忍一下。”
  他将箭头拔出,君瑶痛得浑身抽搐,血染了一片,很快被止住。
  明长昱这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而后为君瑶掖好被子,走到门边,看了看天色,不动声色地与明昭交换了眼神。
  明昭说道:“这里大约是秀灵山矿洞的中心,需得将所有通道打探清楚,不能让前朝余党有可逃之机。”
  明长昱颔首:“你带一批人查探矿洞,快去快回。”
  明昭带着人分批而去。矿洞内只剩几名精锐侍卫以及李枫、柳镶、章台。
  四野无声,谁也不知危机何时回来,也不知何时会有转机。柳镶不安地摩擦着刀,低声与章台道:“眼下的确找到前朝余党的老巢了,也探知到前朝余党的兵力,可我们也被困住,该如何脱身?”
  章台平静地说道:“藏于秀灵山的前朝暗卫与兵力,对我们来说,的确是很大的威胁。可想要将如此数量众多的兵力转移,也是一件难事。侯爷既然深入虎穴,岂会毫无准备?一旦时机到来,就可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柳镶垂下眸,手指轻抚着剑身,轻轻点了点头。
  山间寒冷,清风稍微吹散了淡雾,烟霭如云,缭绕不绝。
  明长昱探了探君瑶的额头,摸了摸她的手心,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担心她受凉,干脆上床与她并躺,同时敏锐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天已经快黑了,矿洞里越发寒冷,因担心位置暴露,都没有生火,几名侍卫高度警惕着,不敢有丝毫放松。
  柳镶与章台站在角落中,闭目眼神。
  君瑶在这时醒了,她贪恋着明长昱的体温,没有动弹,但她一睁眼,明长昱就知晓了。
  两人在昏暗中无声凝视着,她问:“什么时辰了?”
  明长昱说道:“快到酉时了。”
  君瑶的精神比先前好了很多,闻言说道:“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李青林他们出阵了吗?”明长昱依旧下意识地去摸她的手,探她的体温,同时说道:“我临时改的阵法,困不了他多久。但是,那阵法已破,援兵很快就能入秀灵山了。”
  君瑶眨了眨眼:“援兵?”
  明长昱轻笑:“圣上以罪将我贬谪到此处,的确压制了我的兵权,我没有调动兵力的能力,但是这天下之大,能调兵遣将的人不止我一人。”
  君瑶揉了揉太阳穴,因头脑混沌想不清楚其中的关窍,但听明长昱所言,李青林与那些个暗卫,大约是被援兵困住了。那些暗卫,都是传承前朝暗卫的高手,应付起来只怕困难些。若李青林现在还未脱险,那么此时对于君瑶等人来说,那些叛乱的村民和被前朝余党秘密训练的兵士,才是最棘手的。
  得知了明长昱有保守的安排,君瑶暂且放下心来。在这危机暂时解除的时候,她才细细地去想所有的疑团。
  她很想与明长昱说一说阿冶的事,可几度想要开口,都欲言又止。辗转数次后,她只能问:“若……若是你发现,其实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其实一直都是叛徒,你会如何处理?”
  明长昱眯了眯眼,说道:“叛徒绝不能留!”
  君瑶心头一沉,刺痛着抽搐,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阿冶的模样——他那张早已面目大改的脸,到底是真是假?他果真是她的兄长吗?若不是,为何会知道他们幼时的点点滴滴?为何会知道他们分别时的那株雪中芙蓉?若是,他为什么会叛变,为什么会成为前朝余党的人?难道君家,真如李青林所言,是被皇帝与明长昱定罪的罪人?
  君瑶设想着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她不能两全,不能让明长昱处于两难之境,大不了以死谢罪。可她如此贪心,竟舍不得离开明长昱,更舍不得与他阴阳相隔。
  她无声叹息,明长昱探究地看着她,然而下一刻,他立即翻身而起,顺手执起了长剑!矿洞内的所有人也同时清醒站了起来,如临大敌地面对着矿洞口,准备随时迎战。
  洞外出来了杂沓的脚步声,零零散散,不像是受过训练。所以来者不是前朝暗卫,也不是探路回来的明昭。
  同时,外面传来了交谈声:“我回去换件衣裳,你们等我一会儿。”
  有人恭敬地答:“统领自便就是,可主子上头交代了,还要继续搜查,否则让那些人逃出去就完了。晋县可不能让朝廷的人毁了。”说罢,那人命令道:“将所有矿洞都搜一遍,说不定是躲到这里来了!”
  话音一落,无数的脚步声分散开去,应是去了各个矿洞,不一会儿,一道模糊的人影便出现在这矿洞口。
  章台无声地挪到门边,在那人进门之时,出手如电,那人反应极快,同时亮出兵器,兵器交接,撞出火光,火光一闪,那人的身影瞬间一现,那张脸的轮廓也昙花一现般落入君瑶眼中。
  来不及看清,火光已熄。矿洞内再次陷入黑暗,章台与李枫同时出手,欲要将此人拿下,这人节节后退,左支右绌地抵挡,最后退到了门边。
  这时候,门外的人也注意到动静快速地集结靠拢过来,大喊着问:“出了什么事?”
  本以为这闯入的人定会暴露君瑶等人的行踪,顺势将人引进来将他们拿下,谁知他快速且平静地说道:“没事,太黑了我打翻了东西。”
  门外的人应声要进门,明长昱与章台、李枫等人立即闪身躲到暗处。
  君瑶屏住呼吸,见外面的人已经探了半个身子进来,似乎在观察着矿洞里的情况。 “统领?当真没事?”
  “没事,”那与章台交手的人站在门口,微弱的光被他的身影挡住,君瑶借此看清了他的背影,同时也听清了他的身影。
  她目不转睛,双眼瞬间赤红盈泪,看着那道如虚幻的身影,生怕自己产生了幻觉。
  外头的人没发现异常,抱怨几句转身走了。那人转身回到屋中,随意抓了件衣裳折身出了门。
  四周再无其他动静后,君瑶等人才放松下来。她用疑惑且惊疑的目光询问明长昱,得到他无声地摇头。她抿着唇,牙关轻轻颤抖着,悲喜难定,恨不得追出去一探究竟。
  明长昱按住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抱回床上,说道:“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君瑶很是乖巧地点点头,闭上眼睛睡觉。
  章台靠近,低声道:“明昭等人还未回来,属下想去打探一下。”
  明长昱稍加思索,点点头:“也好。”
  李枫欲言又止,面色沉沉地抱着惯用的刀蹲在角落里。
  章台不会走太远,他离开后,这矿洞内就只有明长昱、君瑶、李枫以及柳镶三人。君瑶睁开眼,拉住明长昱的手,说道:“你也睡会儿。”
  明长昱笑了笑,听她的话,躺在了床的另一头。
  君瑶诧异:“你……你怎么不和我睡一起?”
  明长昱轻笑:“你身上有伤,我怕碰到你的伤口。”
  君瑶不疑有他,安心地闭上眼。
  奔走一天,的确很是疲累,加上受伤,困倦快速地席卷上来,君瑶与明长昱刚躺下,似乎就已经睡着了。李枫与其他几个侍卫守在各自的角落里,没有打扰,现在没有危险,也都在闭目眼神。
  黑暗中,有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握住了随身携带的冰凉的刀,抽出刀时,兵器冷寒的声音微弱地响起。
  那人执剑,无声地靠近了最虚弱的君瑶,凭着敏锐的身手和判断力,精准地将剑尖架在了君瑶的脖颈上。他并不打算对君瑶下手,但是——她是一个很好的筹码!
  在他准备出手时,握剑的手突然被一股巨大的钳制力扼住,任凭他如何挣扎,都不能动弹半分!
  “你终于不再伪装了?”
  耳畔响起明长昱低沉且阴狠的声音,同时,寒冷且嗜血的剑刃,已扼住了他的咽喉!
  第241章 大结局(三)
  冰冷黑暗的矿洞内,慢慢亮起幽幽的灯火。君瑶执灯,灯光照亮一隅,也落在了李枫的脸上。他怒然拔剑,直指被明长昱控制住的人,厉声怒道:“原来内应是你!”
  这矿洞里,除了他和明长昱的侍卫,还有谁最可能是内鬼?只有柳镶了!他实在没有想到,一路同生共死走下来的兄弟,竟是一个如此居心叵测的人。
  柳镶愕然地看着明长昱,又看了看君瑶,面色瞬间变得扭曲惨然。他自知走投无路,缓缓地放下了原本指向君瑶的剑,说道:“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君瑶先前得了明长昱暗示,一直在装睡,明长昱之所以与她各睡一头,也正是等着柳镶动手。
  以明长昱和李枫的身手,要杀他太容易了。但是他既然露出了马脚,就确定了他是李青林的人,这秀灵山中尚未解开的秘密,说不定可从他这里得到解答。
  最令君瑶气愤的,还是柳镶杀了萧宇。她冷声问:“你为什么要杀萧宇?仅仅只是为了嫁祸李枫?”
  事到如今,柳镶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可作为一个前朝内应,他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因而他并不需要立刻为君瑶解惑,而是转眼看了看门外的天色,似在等待着什么。
  明长昱双眼微微凌冽,说道:“河安之行时,你是泄露了隋程一行的行踪?”
  柳镶有些惊讶,转眼却又平静下来,他身陷囹圄,却丝毫没有身处险境的仓皇,而是笑了笑:“不错,我真是没想到,侯爷从那时就开始怀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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